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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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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该来的迟早是要来的,无论怎么欲盖弥彰,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真相会呈现出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一切都在结束中开始,是玩火中的咎由自取。经过传唤、笔录、再到看守所,卫圩终于有了点儿懵懂。

    他抱着行李,跟着管教,沮丧的走着。手里的生活用品突然滑落到地上,他竟然无动于衷的走了过去,然后他又急忙转身,哈下腰,把掉的东西拾起来。他在往监舍里走时,如同进了探险领地的深不可测与莫名其妙。他谨慎的,落落寡合的走着。当他进到看守所的监舍里时,屋里干净整洁,并且带有一种谁都不愿意闻的气味儿。卫圩不断向上翘着鼻子,喷嚏总算没有打出来。雪白的墙上有醒目的红字警示语。屋里的人见来了新人,便骚动起来,并且窃窃私语,惊奇的瞅着这个高个儿的男人。卫圩却旁若无人的向里走着,管教把他叫住,让他把行李放到十二号床上。管教对卫圩交代完便出去了。

    这儿个监舍有十二张床,十二号床紧挨着门,坐落有序的摆放,把空间留在中间。透过窗户上的铁栅栏,每天的一缕阳光都会照射进来。监舍里来了新人,大家都坐在床上,探着头,瞅着卫圩笨拙的铺着床。当他把褥子铺好后,便开始叠被。他按照家里的习惯,把被叠成后,随手放在了床上。当他忙完后,直起腰来,扫了一眼其它的床铺时,他马上动手把叠在那儿的被,又重新叠了几次,但都没有叠好。他抬起头,只好把被叠在那儿了。他弄好后便坐在了床上。他想找师傅、小丁、小文,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一闪一一不可能把同伙关在一个监舍里,他想。

    “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在卫圩忙完后,其中一个人问他。

    虽然在外面也不好过,但是当他进来时,沮丧和颓废使他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刚刚有所好转的人格、性格、思想、精神、脾气、秉性,竟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回转一一又重回孤僻、独处的世界里。内向的性格,使他不愿意多说话。当人们和他说话时,他只是用眼睛瞄着大家。

    “嚯,资格还挺老,不会说话呀。”又一个人在说。

    他还是没有理会说话的人。

    “肯定是网络诈骗。”其中一个又说。

    “不像,岁数有点大了。”

    “没听说过,还有岁数的差别。”

    卫圩只是看着监舍里的人,听着他们在说自己。无论人们怎么挖苦他,他都不作声。他的痛苦远远大于这里的羞辱与嘲笑。那种痛苦如同陷入深渊一样的难受。尽管他已经三十多了,但他所经历的并不多,没有一点经验与教训可言,有的只是茫然与无助……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使他心力憔悴,胆战心惊。现在似乎都解脱了,那些缠着他的噩梦,终于不再来了,他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有人在叫他,并且把他推醒,他依然认为是梦幻在作怪,当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时。

    “吃饭了。”人们叫着他。

    他坐了起来,只是对叫他的人摆了摆手。

    人们都出去吃饭了,屋里只剩他自己,终于有了清醒的感觉。这时,管教进来叫他吃饭,他说:“没有胃口,吃不下去。”

    管教听到他的答复便出去了。

    晚上他却睡不着了,尿桶的味儿道混着向他的鼻子里钻,他用手捂着嘴,捏着鼻子,也阻挡不住气味儿的扩散。他几乎一夜没有合眼。早晨起床后,屋里的人都笑他熊猫眼儿。他不在乎人们的冷嘲热讽,和在外面相比一一痛苦的煎熬和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怎么说也安稳、平静了许多。

    然而,卫圩的老毛病又发作了一一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在家时,吃不下饭,可以换着样,睡不着觉可以数着数,可是到了这里,一是不可能了,二是不灵验了。每天睡觉时他都挨骂,因为他在床上的动静太大,影响到了其他人。他把监舍的人都得罪了,他一度克制着自己的动作,但收效不大,同时他的减肥速度急转直下,瘦下来的身体又出现了新的毛病一一身体时不时的抖动着。开始还是轻微的,越往后抖动得越历害。吃饭时,如果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敲碗。于是,他劝自己平静下来,放下心,认真对待自己的罪行。

    时间一长,看他这个样子,监舍里的人倒有了恻隐之心。“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面对,都像你这样,还怎么生存。”

    “好好交代,尽快结案才是正道,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自己的事情自己担着,谁也帮不了你。”

    “还是振作起来,不然折磨的是你自己。”

    “既然走错了路,就要面对,争取宽大处理,像你这样下去……”

    尽管监舍里的人在劝他,他似乎木讷的听着,但是并没有任何反应。不过,他还是能听出好赖话的,所以他不再诋毁这些人的好意了。可是,这只是他的内心反应而己,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无精打采的瞅着每个说话的人,只要是瞅着说话的人,就当是回答了。监舍里的人见他没有一句话,也就不再理他了。

    “……总能这样下去吗?”他突然想道。过了一会儿,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人要有适应能力,到啥时候说啥话。他又想起了母亲:能帮儿子找找人吗?花点钱,把自己“救”出去?他相信母亲和于叔的能力。

    在看守所期间,在量刑定罪之前,里面、外面是互不相通的。不管有多么大的事情,都不允许与外面的人接触,更没有探监这么一说。

    警察通知家属给卫圩送书。桑梓馨和于厚成接到这个信儿后,便积极的办理,并且说:“要给他选几本适用的书。”于是,他们来到新华书店,精心为儿子挑选着书籍。书买好后,连同现代汉语词典,送到了看守所。卫圩收到书后,就摆到了床上,并且没有急着看的意思,只是左右前后的弄来弄去,最后他拿起了现代汉语词典。能在这里见到这本书,也许会激发出他的许多感慨?当他不上学的时候,就想把现代汉语词典的字、词背下来,并能解释每个字、词的出处和作用。当他拿在手里时,“己经是一知半解了,还有可能学吗?”他想。可是,他还是努力去做,学到哪儿算哪儿吧。于是,监舍里的人过来看着这些书。他们知道他不爱讲话,就凑过来,伸手拿起一本。这时,卫圩本能的扬起脸来,看着拿书的人。

    管教进来说:“学习了。”

    监舍里的人笔直的坐到自己的床上。有的人手里拿着书,在装模作样的看着,有的人真就翻看着。没有拿书的人,直腰挺胸,两手交叉在前面。

    刚进来时,卫圩感到很难熬,同时也直不起腰来。现在每天三次半个小时的学习,他到习以为常了。所以,每个人都在努力、都在坚持着。在学习的时候,卫圩似乎不那么费劲儿了,只是目光呆滞的坐着,手里拿本书或者词典,同时在背着词典上的字、词和解释。每当学习结束时,他也没有离开过床,依然坐在上面,手里摆弄着书。

    监舍里时常突发事情。例如,吵、闹、哭、笑,捶胸、顿足,悔之晚矣。

    这时,有人突然哭叫起来,呆板的人们都被这种哭叫所惊扰。人们立刻精神起来,可是己经见怪不怪了。监舍里的人,只是默默的坐着,后来人们不得不过去劝说几句。卫圩也过去了。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得人高马大。卫圩知道这个人,小小的年纪,在外面就很霸道,无论脾气、秉性,所做出的事情,都让人难以启齿和接受。然而,他真就有一伙人,岁数大的也要听他的。他们这儿伙人,整天干着偷鸡摸狗,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强奸……当他进来的时候,就痛哭流涕,并且不断的哀嚎。他的这种行为,人们只能认为:是对昔日纸醉金迷生活的留念,还是悔恨自己走到了这里?现在等待的只有判刑、伏法。这么折腾又是何意呢?大的落差有的时候使人难以接受,也许他真的在悔过,对以前作恶多端的罪行有所领悟?那也没有必要哭哭啼啼呀。大伙劝说了几句也就散开了。卫圩又回到自己的床上。

    监舍里似乎每天都在重复着上一天的生活一一学习,反省自己的犯罪事实,吃饭,睡觉。

    进来时,他就开始倒尿桶(晚上,监舍大门紧闭、上锁),尽管他有一肚子的怨恨,但也是监舍里的规矩一一谁儿后进来,早晨开门时,在第一时间把尿桶拎出去一一倒掉。然后用水清洗,放到卫生间里。然而,后进来的人理应和他替换过来,他没有答应,他的做法使监舍里的人信服了。

    尽管卫圩还在慢慢适应监舍里的生活、环境,但是他不再想与外面隔绝的事情了,只有好好表现,争取早日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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