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吻

    沈知晚一怔，和他对视了许久。他的眸子依旧浅淡，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沈知晚不明白，为何他长期都有一种不健康的病感。

    她意识到，江玄卿现在很生气很生气。她试图从那眼神中捕捉到异样的情绪，比如像看魔族恶人那样的，却是没有。

    有的只是愤怒，凌厉，似乎……还有一丁点的悲伤。

    半晌，沈知晚才从混沌中回过神来，喃喃道：“你不可以死……”

    她又抬起手来，打算再迷晕江玄卿一次。可还没碰到，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江玄卿微抬着头，浅色眸子看着她，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沈知晚一阵心虚，还以为他不会记得，却不想早就被提防了。

    她咬了咬唇，苍白的唇一下子充血红润了。她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想收回手，江玄卿却不放，似乎觉得这样更安全，可以避免她作妖。

    沈知晚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迅速俯下身子，将唇贴上了江玄卿的唇。

    江玄卿从没防备这个动作。唇上一热，他猛然睁大眼睛，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浓烈的困意，头脑沉重，眼皮也支撑不住，合上了。

    沈知晚揉了揉刚被握住的手腕，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无视掉不听话的心跳，她若无其事的盘腿坐到江玄卿身旁，咬破手指画起了阵法。

    还好，还记得那个图案，也不算绝人之路。

    回到无尽山时，那里已经入夜了。

    微风习习，十分温柔的蹭着人的脸颊。密林竹叶随风轻动，发出沙沙细响。沈知晚舒了口气，像是终于找到避难所，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她抬头看了眼天，深蓝色的天空满是闪烁的繁星，远处还有一条银河，细碎的星光如流水一般，美的有些窒息。

    这些日子奔波许久，沈知晚早已经忘了昼夜之分。

    她拖着沉重的江玄卿，一脚踢开竹溪舍的寝殿门，将他放到了临窗的榻上。思索片刻，只给他脱掉了靴子，将他摆正。

    外面临窗处种着两棵玉兰，长的很高，此时正开着雪白的花朵，传进一阵阵浓郁的幽香。

    她拉了拉垂下的雪白纱幔，遮住了大半个窗子，纱幔纯洁，在月光映照下银光流转，低调，又有内涵。

    沈知晚低声笑了笑。不知为何突然注意到这些东西。

    又拉过被子细心的给江玄卿盖好。男人睡得十分平和，闭着双眼，格外乖巧。细看，眼皮上还爬着青紫的血丝，眉骨高挺凌厉，似乎更清瘦了些。

    沈知晚坐在床边呆呆的看了会儿，才想起来要回屋睡觉。刚一起身，手指就被人攥住了。

    她回头，见江玄卿睁着眼睛，满脸阴沉，正盯着她看。

    沈知晚微微吃惊：“师尊……这么快就醒了啊。”

    江玄卿坐起身，一把掀了被子，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要说的只是废话，垂眸顿了顿，冷冷道：“出去。跪着。”

    “……”沈知晚皱眉，攥紧了袖口，“师尊，你怪我了吗？”

    江玄卿似乎都不想与她说话，眉头紧蹙起，月光照在脸上，苍白清冷，愈发显得不耐烦：“你做的事，情理难容。”

    沈知晚低着头瞪着他，过了这么久，她忽然又感觉到了这人身上令人讨厌的气息。

    自从穿到这里，浪荡了这么许久，忽然生出一股不服气，她道：“我做什么了？你明明知道，在那里待着很危险。那现在我们回来了，又没有损失什么，哪里不好？”

    江玄卿紧抿着唇，怒视着她，不说话了。

    沈知晚突然醒悟。她原以为他这样生气，是嫌弃她又用了禁术，可是看到那两片苍白的薄唇，她突然想起了之前都做了什么。

    沈知晚也沉默了。半晌，实在受不了这寂静，她道了声“是”，便慢吞吞的出去了。

    江玄卿听着房间内没了声音，又恢复了安静，才抬起头，无意识的抬手捂住了嘴。他眼眶微红，意识到两件极其可怕的事。

    夜仿佛极长。他坐在榻边，很久，也没见天亮。起风了，一阵阵冷风，混着花香，放肆的略过窗子，吹过纱幔，蹭过江玄卿的脸颊。

    他起身，走到案几旁，透过窗户，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畏畏缩缩的跪在坚硬冰冷的青石台子上，垂着头似乎很是难过。

    夜深风露重，江玄卿忽然后悔起来。他方才怒极，甚至忘记了沈知晚还使过邪术。一次是侥幸，这一次，还不知有没有事。

    想到这里，心中揪了起来。他蹙眉大步出去，推开门，就这么一小会儿，那人影竟然倒在了地上，黑衣裙摆委地，铺散在她身下，远远看去，像极了大片开花的血迹。

    “阿晚！”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沈知晚“噌”的坐了起来。她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师尊你……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江玄卿一怔，随即明白了，脸上的焦灼瞬间消散，心里似乎沉沉放下了。也怪他不够严谨，谁晕倒还顾得上两手枕着头，躺的平平的。

    想到此，他又想到，最近总是这样，从前修行的镇定，自持，仿佛全都丢了。

    一开口，又没什么好脾气：“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沈知晚有些无语，瞪着他不说话。她原以为江玄卿入定了，或是睡了。累的要死，不能回去睡觉也就罢了，躺在这里看看星星也好。

    江玄卿不再看她，一双凤眸轻挑，躲开了她炙热的视线：“罢了。你先回去。”

    沈知晚撇撇嘴，挑眉轻道：“不用罚了？”

    “且等明日。”说罢，江玄卿一甩宽袖，转身进了屋。

    沈知晚抽动了下嘴角，不过还是庆幸他终于放了自己，便一路小跑着回去了。路过沈青宁的房间，她停了停，里面一片漆黑，想来肯定睡了。她歪头想象着，明天沈青宁见到他二人，会不会特别惊喜。

    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沈知晚揉着眼睛坐起身时，正听到窗外站着一只鸟，嘁嘁喳喳的叫。

    她伸了个懒腰，有些舍不得柔柔软软的床铺，好久不见似的。

    洗漱干净后，她往镜子面前一站，发觉自己的脸越发苍白了，一双眼睛似乎更大了些，不笑时莫名冷淡，她连忙笑了笑，依旧人畜无害。

    她抬起手摸摸脸，脸颊也略微瘦削，倒是显得成熟了。只有粉色的唇还保留着从前的模样。

    呆了许久，外头门响了起来，她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