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天亮的很快，好像黑与白的交接只是瞬间便完成了。
萧谷收拾了一下，前往清梦台。
陆熙是神梦真人的记名弟子，住在神梦真人的清梦台，离萧谷这里很远，他贴着【疾行】符用了半个时辰才到。
到了清梦台外面，萧谷微微喘气，
这里接近山峰顶端，长年弥漫着冰冷的白雾和不化的冰雪。
正在萧谷后悔没在陆熙那放张【同声】符时，见到一位男子从里面出来，萧谷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询问。
“找我师弟？”那人上下打量萧谷，意味不明，“原来你就是萧谷，长相尚可，修为差了点，在哪位真人坐下修行啊。”
萧谷心中急切，不想与他多说其他，但自己有求于人，只能先快速回答了问题：“现下在巫觋堂修行，尚未拜师，陆熙他——”
“行了，我这就喊师弟出来。”那人见他一脸焦急还要认真应答，笑了笑，不再打趣，手指间捏了一个法诀，就见青光一闪消失不见。
“师弟，你长念叨的萧谷来找你了。”
“好了，师弟等会就出来了，你等会吧。”那人犹豫了下，想留下凑热闹又真的有事要做，还是和萧谷到了别。
萧谷连忙道谢：“多谢师兄。”
那人几步疾行，已经只剩个背影，声音远远传来：“没事多来。”
约莫一刻钟后，萧谷等到了陆熙从清梦台出来，他的脸色比昨日更差了，眼皮下方青黑，再这样下去别说修为突破了，倒退回去恐怕都有可能。
“大哥。”陆熙低低喊了声，不再吭声。
萧谷拉着陆熙去到一旁僻静的地方，将自己记起来的事情讲了一遍。
陆熙愣愣的听着，完了问了句：“只是这样？”
“嗯。”萧谷点头，眼里因为幼时回忆带着温柔，“我原本就不想进入门派，那丹药就算不给你吃，我也不会吃，更何况同样的丹药我有一瓶。”
陆熙搞不懂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如释重负还是不理解。
他看着萧谷，原以为自己是最熟悉萧谷的人，可现在才发觉这个人身上像是有一层清梦台外的凉雾一般，朦朦胧胧的看不清。
“那……过去了那么久，你还是进入外门，努力了三年又进内门，又是为何……”
如果陆熙十岁那年萧谷不想进入鸣州，为何后来还是来了，是不是后悔了。
如果那样的神药还有很多，萧谷在外门时为何不吃，也不必多等三年。
陆熙心中忐忑不安，看着萧谷，提着气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判决。
无声的疑问让萧谷深吸了一口气。
萧谷犹豫又羞赧，为了陆熙的心魔早日解除，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我喜欢上一个人。”
陆熙瞪大了眼睛，带着不敢置信。
萧谷微微侧过头，看向远方，山峰上的冰雪覆盖在银灰色的山体上，声音低不可闻，因为温度低，吐出的话中都含着白雾。
“嗯，就是七师兄傅星洲。”
陆熙再次怔住。
“哦哦，我还以为……”
刚才陆熙在为了报恩以身相许和委婉拒绝中挣扎不已，现下听到不是自己，还有点空荡荡的失落。
陆熙眼尖的发现萧谷耳朵红了，凑过去些：“我一直没发现，你喜欢七师兄。”
“不好意思说，就，只是喜欢，没想过其他。”萧谷突然紧张，“你可别说出去，谁都不要说！”
陆熙顿时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他上前两步抱住萧谷，下巴放在萧谷的肩膀上，小时候要抱着大腿喊大哥的人，如今自己和他一样高了。
“谢谢，谢谢。”
萧谷抬起手，轻拍陆熙的后背。
山峰上的灵气带着冰雪里凉气，肉眼可见的朝着陆熙涌来，很快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圈冰白色的灵气雾。
“陆熙？”萧谷推他一下，发现情况不对劲，陆熙这是要突破了。
陆熙眼神有些迷离，突然暴涨的灵气让他陷入微醺。
萧谷连忙携着他往清梦台赶，刚到门口，就有两人从里面冲出来，一男一女，看着装和之前遇到的那位陆熙师兄一样，应该也是神梦真人的弟子。
“给我们吧。”两人朝着萧谷伸手，他们感知到灵气走向不对劲，就急忙赶出来，最近清梦台因为小师弟陆熙突破的事，没少上心。
萧谷不敢将此时的陆熙随意交给他人，拉着陆熙让他抬头。
陆熙迷蒙的眼睛看到来人时，清醒了些，高兴道：“魏师兄，我终于要突破了。”
“你放心。”魏师兄一把架过陆熙，将自己的弟子令牌丢给萧谷，“陆熙状态不对，我先送他去师父那，他必须完全清醒着突破。”
这两人修为都比萧谷高的多，只是瞬间，就已经带着陆熙进入了清梦台。
只留萧谷握着那名姓魏的师兄的弟子令牌。
萧谷看着空荡荡的周围，刚才浓郁的灵气也随着陆熙的离去而离去，但灵气带来的寒意还在，冻得萧谷有些发抖。
看来，正如陆熙所说，他的师兄师姐对他很好。
萧谷在清梦台外面找了个地方坐着。
这里虽然比下面半山腰处冷，灵气也是凉凉的，但景色很美，一眼就能看见远处起伏的山脉，山脉顶上笼着白雾，像是云在下方。
萧谷发着呆。
停不住的心慌。
按说陆熙解开了心魔，突破也有师父师兄师姐，不会再有事了。
那这心慌从何处来。
萧谷眺望着远方，再远的山脉就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一个青白色的轮廓。
他又想起噩梦醒来时的那种愤怒和绝望。
梦的内容记不清了，但梦里面太过激烈的情绪还残留着。
萧谷捏捏额头，看来需要下山一趟，去善堂后面的枯井找找，那里放着的戒指书和药不知道还在不在。
两个时辰后，刚才那位魏师兄从清梦台出来，递给萧谷一张符纸，这是刚才萧谷匆忙塞给陆熙的【留声】符。
里面传来陆熙的声音。
“大哥，我没事，现在我要去闭关突破了，谢谢你。”
萧谷将魏师兄的弟子令牌还给他，道了声谢。
魏师兄微微颔首，再次离去。
萧谷又站了会，突然有些迷茫，他还是心慌，且迫切的想要见到傅星洲。
萧谷匆忙的往下赶，路上遇见不少师兄弟，还碰到了姜嘉石。
姜嘉石见他神色匆匆，好整以暇的问：“干嘛去？第一次见你着急忙慌的。”
“七师兄那。”萧谷正要离开，被姜嘉石拉着肩膀按了回来。
“你要找七师兄不是应该去那吗。”姜嘉石指了个方向，“怎么，今日门派大比开始都忘了？你的七师兄要上台的。”
萧谷还真是忘了，于是跟着姜嘉石，跟着人群，去到了擂台。
擂台由五块天坚石组成，中间一块，周围四块。
据说天坚石风雷不惧，便是修为到了【神佛】也能承受一击，让他们这些大多是【遨游】的弟子在上面打擂，绰绰有余。
萧谷赶到时，已经来了很多人，内门弟子三千余人，现在来到这里的至少有两千，这才是门派大比的第一日，再往后人只会越来越多。
“嘉石，这里。”
前面有人提前占好了位置喊姜嘉石，姜嘉石拉着萧谷挤过去。
萧谷见是几个没见过的师兄弟，因不熟悉，只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高处山壁上，一处楼阁凌空伫立，那里坐着观战的真人，如果有弟子在大比中表现好，就有可能被真人收为弟子。
不论是记名弟子还是亲传弟子，只有拜了师父，才是真正有了传承。
“这才第一日，有什么看头，来这里挤着做什么。”
姜嘉石认识的那几人中，其中一人说道，他来的要更早，此时都等了近一个时辰，早有些不耐。
“哎，卜山你懂什么，大比没看头，但那几位师兄有看头，等会大师兄和七师兄都会出场。”姜嘉石扭头过去说道。
卜山不解：“大师兄七师兄？他们不是应该是最后一天比吗，怎么在今日？”
姜嘉石笑道：“他们今日可不是来比赛的，等着吧，今天才是前几日大比中最有看头的一日。”
话音刚落，一股热浪袭来，众人就见一道火光从远处飞来，烈火犹如一只展翅凤鸟，高昂着头，羽翼尽显，翅膀上的火焰百尺长。
凤鸟一个俯身，疾行而至，落入擂台正中间，化作一道高大人形。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发出惊叹声。
姜嘉石给周围这几个瞪大了眼睛了好友解释：“这位就是大师兄，陈朝刀，五行修火，据说在一处秘境中得到了凤凰火传承，不知是真是假。”
沈广睿才进内门一年半，这还是是第一次见到门派的大师兄。
他忍不住多看姜嘉石一眼，虽认识不久，但也知道这人是从外门刚升上来的，没想到能有这么多消息。
姜嘉石微抬下巴，继续将刚才未尽的话语说完：“今日至少能见到三位掌门弟子，不过今年的彩头特别，连许久未归的大师兄都回来了，说不定运气好能见到更多。”
萧谷弹开落在衣袖上的一粒火星，想着的是，等会傅星洲也会这样出场吗。
正如姜嘉石所说，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姐接连登场。
萧谷耳边的惊叹声就没停下来过，他独自分神乱想，等会出场结束要去哪里找傅星洲才好呢，找到了又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心慌，这理由听着就像是有病。
傅星洲已经因为自己的噩梦去过了医师堂，医师也说无甚大事，要是再去拿这种理由叨扰……
又是一轮感叹，姜嘉石他们在议论着什么，萧谷都没听进去。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心慌和心脏刚放回去有没有关系，会不会只是自己多想了，哪有仅凭一个两个噩梦就去频繁麻烦别人的。
可是……
姜嘉石拉萧谷一下：“快看是七师兄！”
萧谷回神，就见到天边一位仙人御剑而行，一手背在身后，衣袂翩跹，稳稳地落在擂台中央，收起长剑拱手示意。
远没有前几位师兄出场的声势浩大，但收到的呼声最高。
正是七师兄傅星洲。
这是萧谷第一次见他使剑，被惊艳到，眼巴巴的看着那个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旁边的师兄不知和傅星洲说了什么，他面色冷然，高眉深目，长剑的寒光衬着他几分肃然，少了常日里见的温柔。
是萧谷之前没见过的神态。
随着“铛——”的一声钟响响彻青鸣山，门派大比正式开始。
首先出场的八位弟子，两两站上周围的四个擂台。
姜嘉石低声问沈广睿：“沈师兄是排在了哪日？”
沈广睿略紧张：“后日，现在还不知道对手是谁，要等开场前才知晓。”
萧谷的目光紧紧跟着傅星洲，眼看着他们几人要离开擂台前往山壁上的阁楼，忽然一道黑影从擂台上掠过。
再看，原来是天上的鹏鸟妖王洒下来的影子。
沈广睿惊讶道：“是掌门好友青天大王。”
姜嘉石看着鹏鸟那巨大的身形：“我进内门那日在踏云舟上见过一次。”
沈广睿：“你倒是运气好，我来那日可没见着。这次门派大比连青天大王都来凑热闹，看来是凌鼎阁的这个彩头太过吸引人。”
可接下来空中传来的声音，让众人迷惑不解，以及震惊。
“鸿昊，你鸣州门派里还敢藏有魔物——”
响亮的声音，从空中巨大的大鹏鸟口中传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萧谷浑身一震，仿若噩梦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