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背井离乡逾五年,乡音何时入我眠
从师叔那里离开之后,我在街道口找到了在此等候我的柳德快。
“柳德快,我有些要事要去办,可能需要多花一些时日,你还要回去照看家中老人,不便让你跟随,我分你三十两银子,你且先回去吧。”
柳德快收了我给的银子,与我寒暄了几句,将买的食货分我一半之后,他便独自离开了,我也按照师叔给我的地图朝着白骨垒进发了。
走了快一个下午的时间,我来到了穗清河。
也可能是赶巧,刚好有一个船夫在我这河岸边,“船家,可否捎我一程?”
“两钱银子,付钱上船。”
我付了银子之后,见船头并没有人,我便坐到了船头,迎着暖风,欣赏沿岸的风景,心情也是颇为畅快的。
过了些许时候,还是没有船客上船,船家便发船了。
船家一边划桨,一边唱起了渔歌。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背井离乡逾五年,乡音何时入我眠。渔儿歌,茅草舍。溪边桥,萋萋草。峦峦绵山,潺潺流水…不似故乡好…”
闲坐无聊之际,我便与船家攀谈了起来:“船家也是文人呐。”
“公子谬赞了,小人不过是拆诗组句而已,文人是不敢当的。”
船家可能是见我穿着还算华丽,又懂得些诗词歌赋,觉得我是那个富家公子吧。
“船家不得自惭形秽,如今世道,传世经典蒙尘,弄墨识字者几何,幸得我等还可吟诗一二,聊表心中愁味。”
船家听我所言,微微长叹,“这世间刚刚才安生几年,兵祸又至,真是不与我等活路啊。”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我等之性命,俯仰之间,或殒于兵戮,或飘零一生。乱世之中,唯饮酒赋诗尔,方可慰惆怅。”
“公子这般年纪,便有如此之体悟,莫不是家道中落、历经坎坷?”
因为师父曾经告诫我不可泄露我的身份,所以我并未将我的真实身份说与船家:“倒也不是,只不过与父辈逃难之际见了太多悲惨之景象,闻船家之感慨,由是而已!”
“公子之才华,可比王子安矣。”
“船家过奖了,我不过识读几本诗书,与子安相比是万万不如的,船家莫要捧杀于我。”
船行半日,不觉已是半夜。悬月挂于天边,月光荡漾在流水之上。
“公子,夜晚天凉,进去歇息一晚,明日正午应该便到了。“
“嗯。”
进入船屋,我左眼便见一水鬼坐于船屋之中。
“我就是前来讨杯热酒喝,并无任何恶意。”
“想来如是,如若尔心生恶念,在尔登船之时便会魂飞魄散。然不害人之水鬼,古来不曾听闻,你可明白吾之所言?”
“了然,了然。但我若有害人之意,早年船家在这水域落水之时,我只需不予搭救,我便早得投胎转世之机会了。”
此时船家也走了进来,给自己添了一副酒杯后,在水鬼身旁坐了下来。
“公子不必害怕,枫兄并无害人的意思,你不得怕的。”
“明白,明白,只是人鬼相友,阴阳之气相染,个别人的阳气他一个水鬼倒是无碍,倒是恐祸了船家你一介凡人呀。”
“劳公子挂怀了,人生逆旅,或不得寿终,得一知己之友足矣,若是无枫兄相陪,羁旅之行孤独无伴,何其悲乎!”
“既是船家所愿,我便不与干预,免得做了反事,惹得人怨。”
“那就多谢公子了。”
“谢我干嘛?我又没有帮你什么,既然船家称你枫兄,而你又年长于我,我便以枫哥称你如何?”
“可以,可以。”
“我倒是好奇枫哥出身了,不知能否告知于我?”
“两百年前,我因上表北上奏疏,惹怒陛下,又被奸臣诬陷,夺我官帽。我罢官归乡行至此处,坐船过河之时不小心显露了钱财,又被船上一个恶贼瞅见,杀我夺财之后,将我抛尸河中,便是如此了。”
听水鬼所言,船家潸然泪下,啜泣声哽:“朝廷腐蠹,小人祸乱朝纲,其虽得志于一时,实则遗臭万年。然我等君子自洁之辈,若稍知进退廉耻,略自修饬,不与同流合污,必至获戾,轻则贬流,重则夷族。”
听船家所说,看来他也是官宦之辈。
“吾所以弃官归乡,便是如此也。”
我对官场并无一点了解,也只能在一旁静坐,听着船家和水鬼的对话,听着他们感慨人生种种,浮华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