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阮溪的阴阳眼偶尔会失灵,在这些时候,阮溪就当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把看不见鬼魂这件事当作给自己放的一个假。然而,当她这双阴阳眼因故长时间失效的时候,她又没法如此乐观,茫然和恐惧不由自主地包围着她,让她有些怀念以前半夜被孤魂野鬼吵醒的日子。
夏雯知道她的阴阳眼失灵之后,一开始没当回事儿,后来才觉得事态有点的严重,因为阮溪说她的阴阳眼从来没有失灵超过一周。这一次,失灵的时间显然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夏语秋顺其自然地邀请裴珩加入包粽子大队,夏雯若有所思地回味阮溪的回答。在她的逻辑里,因任务负伤绝对是要大大地宣扬伤势的严重程度,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佣金。而阮溪三番两次报喜不报忧,简直□□获年度最佳奉献员工大赏。
裴珩搬了张椅子,坐在餐桌边,手里虚虚握着一张粽叶,十分好奇。显然,大少爷从来没自己包过粽子。
不过今天主题不只是粽子,还有别的,但裴珩没有一进门就直接说,因为他怕阮溪以为自己只是为了公务才来探望她的,这样显得太虚伪了些。事实是,本来端午节剧组放假,李星桐给他安排了别的通告,他坚持推掉,否则对阮溪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见时机差不多了,裴珩说:“林婳昨天跟我说了事。”
“林婳”二字一出,其乐融融的围坐包粽子氛围登时凝固了一秒。
裴珩虚咳一声,心想,莫非自己还是挑错了时机?
阮溪说:“她又怎么了?”
裴珩:“她昨天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夏雯插嘴:“你竟然还没拉黑她。”
裴珩耳尖一红,说:“……然后,她跟我说,只有让狗仔放照片这一件事是她干的。至于诅咒的事,她先前完全不知情。但她现在能告诉我一些线索,那就是,那个幕后的术士,常年带着一副墨镜,右眉有一道疤痕,留着长头发,自称是滇市阮家的唯一传人……”
越说到后面,裴珩的声音越弱,看向阮溪的目光也往旁边偏了偏。
阮溪握着粽叶的手悬在半空,似是被这段话的内容的惊到了。
阮溪老家就在滇市。阮溪姓阮。
天下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夏雯摇摇头,看了阮溪一眼,继续追问:“我们协会之前追查‘氓’的下落,从来没有关于他外貌的消息,说明他现身向来谨慎,林婳既然说雇主不是她,她又是如何知道他的外貌特征的?”
裴珩顿了顿,这个问题他想过,心里也有猜测,但林婳遮遮掩掩,他就没有当着林婳的面点破,没想到夏雯一瞬就察觉到了这个细节。
他只能坦白道:“我猜,‘氓’背后的雇主应当是林婳父亲。所以林婳才会回去大闹一场。你不是说以往和他做交易人基本都家破人亡了么?大概是这一次失手留下了活口,才有了这些破绽。”
昨天晚上,林婳的突然来电,让裴珩一宿都没睡好。林婳说:“虽然我那时候很恨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之后,一阵茫然席卷了裴珩。林婳要自证清白,也要护着她的家人,自己只是一个诅咒法术终端的备胎。谁会在意备胎的感受?
夏雯:“你这么相信林婳的话?”她看了一眼阮溪,意味深长。
裴珩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愣住了。
阮溪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粽叶,按住了夏雯的手,说:“对不起,有件事我一直没说。”
然后,阮溪就在众人的目光中,把破余知操纵咒术的过程重述了一遍,并且把重点放在了余知额头上的山茶花纹样。
“……破咒后,额头纹样会消失,但我很确定,当初看到的确实是我们阮家独有的山茶花纹样……”
除了一些通用的法术,不同的术士流派也会开发出一些独特的法术,为了与别门别派加以区别,会有一些的独特的印记。阮家的印记就是山茶花。
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夏雯,阮溪并非有意。相识之初,阮溪对夏雯尚且没放下戒备之心,就没说这条线索;后来,相处久了,阮溪又忘了说,就造成了如今尬尴情状。
夏雯右手支颐,盯着阮溪,眼里有股说不明的意味。
还是裴珩打破了尴尬,他对阮溪说道:“你们家有收徒之类的么?”
阮溪顿了顿,说:“我爸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出车祸死了。他们没有收过徒弟,我爷爷也没有,因为他很早就表达过不想让后人从事这一行的意愿。”
裴珩:“会不会是你爷爷以前收过的徒弟,没跟你说?”
“不可能,我们家有师徒谱系的,自我爷爷这代开始,就没收过外徒。而且‘氓’不是一个男青年吗?师徒名册上没有这个年龄段的人。”
阮溪对家里的藏书十分熟稔,因此能非常肯定阮家没有符合条件的男弟子。
裴珩若有所思,说:“有没有可能是偷师学艺什么的?”说完,他斜斜瞟了夏雯一眼。在他印象里,阮溪总是跟夏雯在阴阳之术这个话题上一唱一和,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今天夏雯怎么不说话了?
阮溪完全没有在意夏雯,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裴珩的猜想。
裴珩皱眉,问:“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
阮溪刚说出一个“我”字,就被夏雯打断。
夏雯道:“其实我昨天也收到了关于‘氓’的新消息。你不来,我还要联系你呢。”
完全无视了阮溪。
阮溪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夏雯,只得暂时闭上了嘴。
夏雯:“‘氓’确实与林婳的父亲有几分关系。协会总部的人在追踪氓的下落的时候,发现了他的一个据点,正是林婳父亲名下的一套房子。不过,当我们发现的时候,他早就不住那儿了,估计他和林婳父亲认识也有段时间了……”
裴珩没见过几次林婳的父亲。他只记得林婳底下还有个十几岁的弟弟,家里长辈都偏爱弟弟,因此林婳对父亲一直颇有怨言。当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诅咒与林婳无关的时候,他这才想起林父。林父那张慈眉善目的面庞仿佛笑面虎一般,让他不寒而栗。
“不过呢,诅咒这种事,一向是有因必有果。林父虽然把诅咒的反噬转嫁到了自己女儿身上,但终归是没行事成功,以后也有他受的。你就看林家怎么一步步倒大霉吧……”说完,夏雯冷笑几声,似是对这类邪恶诅咒之事十分痛恨。
裴珩迟疑了一会儿,说:“所以,接下来就不用管林家那边了?”
夏雯:“你要是还想和林婳再续前缘,我也是不会阻拦你的。”说完,她瞟了阮溪一眼,发现对方表情呆呆的,心里又不由冷笑几声。
裴珩完全没注意夏雯的小动作,他听到夏雯的阴阳怪气,连忙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我一提她,你就红耳朵。现在还急着撇清关系……”夏雯顿了顿,天真无邪道:“偶像剧里都说这叫‘口是心非’……”
裴珩无奈道:“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好聚好散。”
……
夏雯和裴珩又瞎扯了几句,夏语秋已经端着午饭上桌了。一桌美食终于堵住了夏雯的嘴。
餐桌上,气氛其乐融融,裴珩明明只和夏雯、夏语秋见过几面,他却能和这对兄妹有说有笑,阮溪突然觉得有点自惭形秽。
或许是为自己之前的隐瞒而感到羞愧,也或许是发现自己远不如夏雯伶牙俐齿而感到一丝羞耻。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以前从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明明……明明……
阮溪胡乱吃了几口,便谎称头晕,提前回房间休息了。她心想,反正她这个野路子本身也提供不了多少专业建议,就连她这阴阳眼,也不知何时能好起来……
阮溪躺在床上,耳边隐隐传来楼下夏雯的笑声,惹得她心情愈发烦躁。
她索性带上了耳机。然后,耳机正好循环到裴珩的那首《心语》……
阮溪认命地扯下耳机,叹了一口气。
经过大半年的娱乐圈洗礼,阮溪多多少少也知道了“鄙视链”这玩意的存在,也明白了室友钟瑶瑶当初为何对她看裴珩舞台一事嗤之以鼻……但是,哪怕是现在,她还是觉得裴珩唱得挺好的。
如果只做一个听者的话,应该会快乐得多吧。阮溪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眼皮,暗自思忖着,无论阴阳眼能不能恢复如初,她也只能做一个单纯的听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