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离太后寿宴只剩不到十日,罗远山忙得脚不沾地,一会进宫叩见,一会在太医院筹备寿礼。自打兰亭亭一行人出发去千岐山,他就开始数日子,恨不得后脚就去找他们。
千呼万唤,终于盼回了这一队人马。罗远山不敢去问他们是否找到了三齿噬髓草,盘着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的脸色。
兰亭亭苦大仇深的表情终于装不下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吕罗衣偷偷使着眼色笑道,“阿兰的主意,说回来的时候吓一吓你。”说罢,命人将三齿噬髓草端了进来。
罗远山激动地手不住地颤抖,他轻轻摸了摸那药草,像是在抚摸一个孩子,“你们怎么找到的?都没受伤吧?”
“孟大人与我从琼阳入山。翻过了两座山,在陵州南侧琼阳北侧的溶洞,终于见到了这神药,但与书中所写不同,没有一片药林,只有幼苗,我们取回两株,但已记住了位置,明年春天就应当可以长成。”
吕罗衣指了指端进来的碟子,又道,“这两株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死了。阿兰拿来的还活着,种在后院药园中,罗大人可随时去看。”
罗远山肯定地夸了几句,又问兰亭亭道,“你们那几株又是如何找到的?”
“就在第一个溶洞附近,我和成大人不慎滑入了一个洞穴,出来便是一处深谭,在一旁的崖壁上找到的,还装了些那里的土壤,带回来能继续养活。”兰亭亭胡诌着,“崖壁旁还有一片紫藤花。”说罢观察着罗远山的神情。
罗远山面上不动声色,端着的无名指却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转过了身,身后是兰亭亭当初忆起的陆伏苓的画像,“好,挺好的。”
吕罗衣蹙着眉,小声的自言自语着,“秋日如何会有紫藤花开?”
兰亭亭听到了,却没有回她,那句话本也不是为了说给旁人听的。
罗远山将那两株已经死了的三齿噬髓草收了起来,吩咐御药科将其包裹完好,与其他为太后寿宴筹备的物件一同献礼。
他忙得起劲儿,兰亭亭回到太医院后反而闲了下来。孟乐无喜欢亲力亲为,许多事情不会交于旁人做,更别说她这初来乍到的新手。
日子清闲起来,她就开始恶补各类医书,藏书阁中的古书对她来说背起来容易,理解起来太难。如今进了太医院,很可能随时被调入安乐居、御医坊等需要问诊的部门,她得掌握一些浅显易懂的实操技能。
正式成为了女官,她便可以自由的出入太医院,而不必像之前那样仰仗着成云开大发慈悲。她又去了西街的集市,准备挑几本初学者能用的医书。
买过书后,路过了一家售卖笔墨纸砚的小店,门口有捉刀在招呼替人撰写家书。兰亭亭站在一旁看他写了半晌,忽然意识到,“阿兰”也该给她的家人去封信了。
正欲离开,兰亭亭习惯性摸了下腰间,钱袋却不见了踪影!她惊呼一声,店家连忙跑出来,环顾了一圈,从围着的人群中揪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店家撸着袖子一边从他怀中夺回了布袋,一边骂到,“个小兔崽子!学什么不好学这个,第几次了?你怎么就盯上我家店了,这回不打死你我跟你姓!”
“我就想让你给我写个信!”那男孩一缩身子,从外衫中褪了出来,穿着单衣,跑了老远,“你非要钱,我没有,那不就只能自己找钱了!”说罢,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店家骂骂咧咧地朝着他扔了个鞋板,没再追他,而是将钱袋还给了兰亭亭。
兰亭亭看着两眼放光的眼前人,心领神会地从袋子里掏出了一点散碎银子放到他的手中,道了谢。
回去的路上,兰亭亭总觉得有人跟着她,她趁着人多躲到小路守株待兔,果然蹲到了一只“小兔崽子”。
“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男孩别别扭扭的揣着兜,撇嘴道,“你是当官的吧?”
兰亭亭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能认得太医院的制服,“你见过?”
他摇了摇头,带着些骄傲道,“我姐姐也是当官的!”
兰亭亭见他一身乞丐模样的衣着,着实讶异,“也在太医院吗?”
他瞅着眉毛反问道,“太医院是个啥?我姐姐可是大官,在皇宫!”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忽然警惕地打量着她,“爹娘不让说!”
兰亭亭越听越觉得他像是被家里大人哄骗,但也并不想拆穿这善意的谎言,她蹲下身来,柔声道,“你方才是要给谁写信呀,你姐姐吗?”
男孩似是犯了愁,又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终于相信她一样,小心翼翼道,“写给爹娘,你能帮我写吗?”说罢,又怕她拒绝一样,补了一句,“我赚了钱会给你的!”
兰亭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给你写,但你可要答应我,不许偷别人的钱袋子了。”
男孩扭着脑袋挣脱了她的手,不服道,“我没偷!那是借,我给你借条了。”
兰亭亭听罢抹了抹腰间,果然有个小纸条,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借条”二字,竟还有个落款,兰亭亭辨认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写的是什么字,试探性的问道,“这是……春?”
男孩捧腹大笑道,“原来你也不识字!”
兰亭亭撇了撇嘴,“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字?”
“你就当是春吧,”男孩从怀里掏出了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上面有两个黑疙瘩,“刚刚说好了帮我写的。”
兰亭亭翻了翻兜,无奈道,“我没带笔墨,要不这样,你先告诉我你要写什么,我回去写好了,再出来还给你。”
男孩提溜着眼睛思索了半天,回道,“成!但你可不准把我这信纸偷偷拿走了,这是我姐姐给我的。”
兰亭亭一边保证,一边捋了捋男孩的后背安抚他。
“就写:爹娘,我到京城了,但还没找到姐姐。”他偷瞄了眼兰亭亭,心虚地继续说着,“一路上很多人帮我,我在京城住着大房子,你们好好种地就成,等我找到姐姐,再跟你们说。”
兰亭亭皱着眉道,“不能撒谎,撒谎不给你写了。”
“别!”男孩拦住了她,“那把中间那句删了,就写吃穿不愁,总行了吧。”
兰亭亭看着他穿着单衣冻得哆哆嗦嗦的样子,从钱袋里倒出来点银子放入他的手中,“这回不算撒谎了。再给我个地址,寄到哪里去。”
“滦西下池镇,”说道他父母的名字时,又警惕的禁了声,看了她一眼道,“名字我自己写。”
兰亭亭无奈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回来。”
“不见不散,”男孩又补充道,“说谎的是小狗!”
为了不当这个说谎的小狗,兰亭亭急匆匆地回了太医院,三下五下写完了信,又连忙回到西街的这条小路上,隔壁摊子的热粥还没在老板娘的热情招呼下卖出去几碗,她就回到了原地。
但那男孩却不见了踪迹,兰亭亭每条小路都找了一遍,却都没见到他的身影,她走到粥铺旁边,问道,“老板娘,刚才这儿有个小男孩,瘦瘦小小的,你可见过吗?”
“你说那小乞丐?”老板娘敛了招牌笑容,回想道,“没注意,他经常四处乱窜。离他远点,小心被他骗了。”
兰亭亭谢过了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看着手上的信纸,怔怔地回了家。
难道她真的被一个小男孩给骗了钱?
刚进屋,便见吕罗衣背着个包裹急匆匆地跑进来,“你怎么才回来,罗大人说明日太后寿宴,今晚上要咱们几个提前入宫准备,快拿上些换洗的衣服,马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