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你和陆伏苓是什么关系?你和罗远山是什么关系?你和孟乐无是什么关系?
兰亭亭听这种问句已经太多次了,她站起了身,熟练地回道,“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情,罗大人派我来此处寻找药草,三齿噬髓草,您可曾听过?”
“罗……大人?”当归婆婆震惊的睁大了双目,又自我安抚地点了点头,“挺好的,他居然真的去当官了……”
“您是,”兰亭亭小心翼翼的问道,“罗大人的旧识?”
“算是吧,”当归婆婆的眼神变得柔和,“年轻的时候相识过。”她看了看一旁探究地看着她的成云开,对兰亭亭笑了笑,“你们随我来。”
木屋有个后门,他们随着当归婆婆走了出去,兰亭亭忍不住回头看了下,后门的周围,长满了紫藤。木屋背后不远处,有一个山谷,从他们的位置向下看去,当中种着各色各样的植物。
他们沿着紫藤花指引的小路,向下走去。方才屋中的小姑娘正在地里玩耍着。兰亭亭一路走走停停,努力辨认着地里的草药,虽然认不出几种,但都是陆伏苓笔记中提及的类别。
当归婆婆带他们穿过了这片药林,跨过了一处小溪,前面是个瀑布。兰亭亭闻到湿湿的空气中有一阵异香。
他们在瀑布旁停了下来,当归婆婆摸了摸崖壁,伸手摘下了一株叶尖泛红的草,“他要找的,是这个吧?”
兰亭亭仔细看去,只见这药草叶瓣饱满,鲜绿的枝叶上围了暗红色的绒毛,叶边各有三个齿,她欣喜道,“是!”
“他的身体如何,为什么要找这药草?”当归婆婆见成云开已上前轻抚着崖壁上的三齿噬髓草,又道,“他若有难,可以取走,但这药草极难存活,拿回京后,它也基本失去了药性。他自己诊不好他的病吗?”
“罗大人除了肝病,身体并无大碍,此番取药并不是为了他。”
兰亭亭盯着当归婆婆眉间的痣,想起了罗远山书房的那副挂画,画上之人五官模糊,却能清晰的看到,她额前有一枚红痣,“他许是想借此找回故人。”
“那他怕是要失望咯。”当归婆婆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看着兰亭亭笑道,“这三齿噬髓草虽有洗髓之功效,但需要在它采集后十二个时辰内服用,并且完成换血。对他的肝病并无太大作用,主要是用来解毒的。”
成云开显然对罗远山的故人并不太感兴趣,他摸着石头缝中茂密生长的三齿噬髓草,问道,“这崖壁上的草药都是您种的?”
当归婆婆摇了摇头,“我来时,就已经这样了,二十多年了。我曾试过将它带出这里,在别的地方生长,但几乎没有成功过。”她指了指瀑布的源头,“过去这里也长满了,现在只剩下一半左右。”
“您为什么要在这里隐居呢?”兰亭亭忍不住问道,她看向来时的路,“这片药林不知能救活多少人。”
当归婆婆的眼神暗淡下来,“这是株不祥的药草。它能洗髓换血,那你可曾想过,换来的是谁的血呢?”
兰亭亭的确没有想过,书中只曾谈及过它的药用方式,吕罗衣在取回药草后病了两日,未曾亲自用它解了小皇帝的毒,全程都是由孟乐无诊治。而大帘一拉,站在吕罗衣的视角,书中并未描写是如何解得毒。
难道是用活人的血献祭?兰亭亭有些毛骨悚然,她放下了那株药草,听当归婆婆又道,“罢了,罗远山想要这药草,便给你们几株,药草总归是没有选择的,有选择的是人。他爱怎么用便怎么用吧。”
说罢,她从崖壁上挖了一捧土,将方才折下来的药草插到上面,“带回去能不能养活,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当归婆婆回到木屋后,在纸上写了几条注意事项,又叮嘱了几句,指着一旁上山的路道,“你们看到那棵树了么?朝它走,到头在向右手边的峰顶走,就能看见来时的路了。”
兰亭亭收拾好东西,谢过了她,回身欲走,一开门,却见屋外摔进来一个人。她连忙迎上去扶,却被她扑倒在了地上。
成云开一把将扑在兰亭亭身上的人架了起来,她的着装好生眼熟,兰亭亭不禁惊呼,“长英!”
木屋有两个睡觉的房间,长英被安置在了朝阳的一面,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散发着温暖,她的头上敷着毛巾,当归婆婆在为她诊脉。
“果然是她。”兰亭亭喃喃自语道,方才听婆婆说有个冒雨而来的姑娘时,兰亭亭便觉得应当是她。
长英少言寡语不足为奇,但她身为向导之一,却从不打头阵,这一路上几乎都是长贵在领路,而且,当她在溪流中有生命危险之时,长贵都没有立即下河救她。
兰亭亭之前便总觉得,她的身份着实可疑。但她又怕冤枉了她,一直未同人提起过,此刻,她倒是坚定了心中所想。
兰亭亭站在门口等着她醒来,有诸多问题想要质问她。长英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动越来越快,一副将要醒来的模样,兰亭亭的话已到了嘴边,却见她腾得坐起身来,抓住了当归婆婆的衣袖,紧张地问道,“你就是陆伏苓,对吗?”
当归婆婆背对着屋门,兰亭亭看不到她的反应,只见她身体微微僵直,没有回话。
“你当真没有死……”长英双目微红,“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从未回过岭南?”
当归婆婆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长英抹了下泪湿的双目,粗鲁地撕下了□□,她的下巴上满是红印,发丝凌乱的铺在脸上。兰亭亭在她的侧后方,看得并不真切,但她却一眼认出了这张脸,她们曾经离得那样近——
“丁兰香!?”
卸下了“长英”伪装的丁兰香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发现了门口呆立的兰亭亭,和在她身后似笑非笑的成云开。她睁大了双目,慌乱得抬手挡了下自己的脸。
“你是丁宁远的孩子?”陆伏苓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十几岁了?”
丁兰香盯着她道,“刚满十七岁。”
陆伏苓颤抖着双手,轻柔地摸了摸丁兰香的脸,“你没有死,我那时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我才……”
“十七年,我们找了你十七年,”丁兰香满脸的泪痕,“你却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要不是我忆起了你眉心的痣,我又要错过了你。”
兰亭亭向后退了两步,觉得自己不该继续听下去,仿佛在探知别人的隐私。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满腹的质问显得如此滑稽,她合了屋门,想朝外走去。却在撤步时踩到了成云开的脚。
他痛呼一声,扶着墙才又站稳,蹙眉看着她。
兰亭亭看着他毫不震惊的表情中,甚至有一丝满意的神情,她低声问道,“你早就知道长英是她?”
成云开点了点头。
“你不是跟我说,太后将她带走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兰亭亭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她的声音也变得冰冷尖锐。
“那你得去问太后。”成云开似乎并没有发觉到她的愤怒,而是自顾自道,“丁兰香对她有用,她便将她留了下来。”
“你又如何会知道她来这里?”
成云开笑道,“因为我能帮她得到想要的东西,同时,她也对我有用。”
“当时渡河,她的牛皮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兰亭亭平复着心中的怒火。
成云开挑道,“就是你猜到的那样。但不是我动的手。”
兰亭亭长呼一口气,丁兰香又一次偷了她的东西。她誊写的陆伏苓的手记,是罗远山收藏的从未现世的版本,若是丁兰香的目的是找到陆伏苓,她定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
所以那袋子里装的是她誊写的版本,为了这个赝品,丁兰香居然都会如此奋不顾身。
兰亭亭眯着眼睛看着成云开,问道,“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我?”
“自然是见阿兰女官聪慧通透,早晚也能自己发现。”
兰亭亭瞪着眼睛看着他,冷笑一声道,“这是要拉我入伙?”
成云开不置可否。
“成大人好生自信,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兰亭亭将山洞中成云开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出了这山,我便会将这两日大人说过的话全都忘了,你谋划你的事情,我过我的日子。我对利用别人的生死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任何兴趣。”说罢,甩手出了门去。
只留下成云开一人站在屋中,无奈笑道,“真是个记仇的人。”
成云开并不知道陆伏苓还活着,但是前世他发现了丁兰香和陆伏苓的这层关系。
这一世,在丁兰香最落魄的时候,他在太后面前漫不经心地提及了几句她卓绝的模仿能力。太后保下了她,留着她为己所用。而她却承了成云开的恩,为他输送在太后那里得到的密报。
这次千岐山之旅,丁兰香原本只是想得到陆伏苓未现世的手稿,从那洞中纵身一跃,也只是想要去探寻她走过的路,却不曾想,当真让她找到了陆伏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