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这天晚上，关楠和客户有饭局。吃完饭后，大家又聊了会儿生意上的事。等他开车回到小区时，都快夜里十二点了。开在小区的行车道上，关楠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形出现在对向车道的一条支路上。
尽管，夜里的小路树影重重，光线并不是很好。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严屹。关楠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月色映得严屹的脸格外的惨白。他好像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以至于都没有发现关楠的车。
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交错而过。刹那间，这夜色的冷潮涌上来，一下就将关楠心里积压着的怒火给扑灭了。
关楠盯着后视镜，看着严屹的背影在慢慢地缩小，直到与黑夜融为一体，再无踪迹可寻。他呆坐在车内，几不可闻地发出了一声轻吁。
这一夜，关楠睡得并不好，断断续续地做了好些乱梦。可待醒来时，脑海中却只剩下些残影缭绕在他心头，久久挥之不去。他苦思冥想着，就在这些破碎的片断快要拼凑出影像的时候，突然被窗外响起的警笛声给再次冲得七零八落。
关楠开车出去的时候，人群还聚集在那儿，四周都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关楠看了一眼，出事的正是小辉住的那栋楼。这个时间点，还在围观的群众大多都是些已经退休的大妈、大伯。关楠听到他们在说，出了人命案了。
有人说，120先来的，把人拉走了。再后来，警车也来了。一位晨练的大伯说，他亲眼看到受害人被抬上了120，已经一动不动了。
关楠按了下喇叭，这些老头老太们才注意到他的车。他们纷纷退让到警车边上，勉强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一开到大路上，长风便贯入窗内，夹着丝丝的细雨。雨水粘在关楠的皮肤上，就好像汗液一般，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畅快。
下班回去后，关楠去物业办公室缴费，正好听到他们在里边开会。今天公安来物业调监控，结果却发现小区的监控早就已经坏了。这事儿也不知怎么的被几个业主给知道了。他们现在质疑小区存在严重安全问题，闹着要找物业公司追责。物业紧急开会，商讨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以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
关楠突然想起来，今天他路过小辉的花店时，门好像关着。尽管他觉着这两件事不可能有什么关联，但还是向物业的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这起轰动小区的命案。
打听完之后，他感觉越发不对劲了。受害者和小辉年龄相仿，又是同一幢楼。
手机那头始终是“嘟……嘟……”的声音，就在关楠打算放弃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关楠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小辉没事。
“喂……”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关楠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问道：“请问小辉在吗？”
“你是哪位？”
“我是他的朋友。”
“他现在在医院里……”
出事的果然是小辉。
很快，警察也联系到了关楠，向他询问了一些问题。
小辉还在icu里，至今昏迷不醒。关楠在医院里见到了小辉的姐姐。那天正是她报的案。一整个晚上，她打小辉的手机都没人接。于是，她一大早赶到了小辉住的地方。刚打开门就发现弟弟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脑袋下边一滩血。至于其他细节，小辉的姐姐没有说。应该是警察有交待过。毕竟案件正在调查中，重要信息需要保密。
关楠根据警察对他的询问，以及小辉的受伤情况来判断，案件极有可能是发生在凌晨。因为袭击若是发生在更早的时间，小辉极有可能因失血过多，而失去抢救的机会。
当时，警察问他那晚有没有在小区里发现可疑人员。他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就浮现出了严屹的身影。但他马上就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给打消了。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
那晚严屹肯定是来找他的，绝不会和这件事有任何关系。他不想给警察任何错误的信号。
关楠离开住院部后，径直来到了停车场。他刚坐上车还没来得及发动引擎，那晚梦中的影像就如潮汐般再一次涌现出来。
这一回，关楠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严屹的脸！严屹望着他，眼中蓄满了泪水。忽然又眯起眼睛来，好像是要对他笑。却只见泪珠纷纷滚落下来，把缀在眼角的那粒小痣冲洗得鲜亮、血红！
关楠被骇到了，莫名地心惊。他并不是个迷信的人，但那颗诡异的血痣所散发出来的不祥气息，叫他无法不胡思乱想。
那天已经是深夜了，小区里几乎没有什么车。严屹怎么会没有看到他呢？除非他心不正焉，或是……
不可能！想什么呢？！关楠狠狠地掐灭这个可怕的念头。严屹再怎么闹腾，顶多也就是发发脾气，胡搅蛮缠下罢了。暴力的事，他干不出来。
几天过去，在官方渠道上没有传来任何关于案子的消息，应该是还没有找到凶手。换作以前，关楠是最不爱打听八卦的。可现在，但凡小区里有人在议论这起案子，他都会停下来听。他从大伯、大妈那里道听途说来不少的消息，有的煞有其事，而有的又自相矛盾。
“凶手肯定和被害人认识！因为没有破门而入的痕迹。”
“听说现场很乱，貌似有打斗。但同一幢的邻居们又没有听到很大的响动。我估计吧，可能是两个人推来推去的，失手伤了人。”
“小年轻嘛多半都是感情纠葛。据说警察也有这方面的猜测。”
“我看啊，就是小偷入室行窃，结果被主人家发现了。他怕人家报警，情急之下就伤了人。”
关楠越听心里越烦躁。他已经把严屹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可至今为止都没有接到过严屹的一个电话，或是一条短信。这就很不正常了！一个分手后还能纠缠他好几年的人，怎么可能就突然悄无声息了？！
有好几次他想打电话给严屹，但最后又忍住了。打过去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他。难道就因为自己的这一点子虚乌有的猜疑，就去盘问严屹吗？
到了周末，关楠再也坐不住了。他跑去医院，想看看小辉的情况。总算，在那儿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小辉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昨天就转入了普通病房。
他从小辉姐姐的口中得知，警察也来过了。但由于小辉的精神状态不好，暂时还没法进行正常沟通。
关楠听到后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小辉还没有向警方指证凶手。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小辉姐姐拉着关楠的手，说道：“你坐吧！我看，你跟小辉的关系不错吧？这都来看了他好几回了。”
关楠看了眼病床上依旧昏睡着的小辉，有些不自然地答道：“还算比较熟吧。他的花店就开在我公司附近，经常碰面。”
见到小辉的姐姐一脸疑惑的样子，他连忙补充道：“我们住得也挺近的，就在一个小区里。”
听到这里，小辉姐姐的脸色忽然就有了一些变化。她盯着关楠，话中有话地说道：“医生说小辉的情况在好转。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真相大白了。你说是吧？”
关楠有些心烦意乱，随口答了句：“是。”
在他离开病房前，小辉姐姐又有意无意地跟他主动提了一句：“其实警察这边已经确定了几个嫌疑人了。”
出了医院后，关楠越发地心神不宁。他再也顾不了许多，拿起手机就直接给严屹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严屹“喂”了一声。
关楠握着手机心乱如麻，不知道要怎么说。
“关楠……”严屹在那头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这声音落在关楠耳中，就好像一只不小心挣脱的气球，越飘越远，很快就要让他够不着了。
关楠定了定神，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啊……就在小营口派出所附近……”严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关楠打断了。
“听我说！在我过来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我马上来找你。”
严屹很听话地“哦”了一声。
关楠这边心急如炙，可偏偏一路上还接连遇到红灯。为了赶时间，他抄近道驶入了一条小巷。不凑巧的是，遇上了一辆搬家公司的大货车，正好就卡在窄道当中。等他想掉头时，后边已经接连堵了好几辆车了。就这么一前一后的，都给堵了个严实。本来想抄近道的，结果反而浪费了更多的时间。
关楠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必须要赶快找到严屹。否则以那个人的脾气，即任性又不听话……放他一个人在那，时间越久，后果就越不敢想象！尽管自己过去了，也无法再挽回什么，但起码能想想办法，看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或者至少不要变得更加糟糕。
他一个晃神又开错路了，再往前就要上高架了。如果上了高架再绕回来，那起码要浪费好几分钟的时间。关楠看了看，后方来车并不多，便决定还是在马路中间直接调个头。
车头才转过来半圈，就听到“嘭”地一声巨响，紧接着车身剧烈地晃动起来。待到关楠再睁开眼，发现整个世界都倒置了。而他满嘴的铁锈味，身上又湿又冷。看来，一时是赶不过去了。
关楠想给严屹打个电话。可是车内一片狼藉，手机已经不见踪影。他被卡在驾驶座里，动弹不得。
“唉……这下严屹该怎么办啊？”他无限忧伤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