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最近还发生了一件事，毛伟直接跳过周晓栋，去找技术总监谈期权了。他跟总监说，自己来公司三年了，自认为能力不比别人差，干得也不比别人少，但手上的期权却少得可怜的。他认为这很不公平，想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总监当然不可能答应他的要求，只回复说期权奖励政策的制定是公司从多方面综合衡量的。
毛伟这事在团队里，搞得几乎人尽皆知。虽然公司文化一向开明，也并未限制员工越级汇报，但这事儿多少让周晓栋的脸上无光。他并没有责怪毛伟的意思。他知道毛伟今年要结婚了，买房、办酒都要花钱。而且毛伟说过，他老婆是销售，奖金、期权加起来比他要赚得多。这让毛伟多少有些压力。
撇开这些不谈，周晓栋知道大家在私下都有相互打听薪酬、期权，尽管这在明面上公司是不允许的。可事实就是，在期权奖励方面，他们团队拿到的份额一直不多。毕竟负责的不是核心业务。尽管他自己不介意，但作为主管，他还是有责任要为团队的成员去争取更多的利益。
为了这件事，周晓栋找总监沟通了好几次。最后，管理层考虑到他们团队在创新项目上所作出的贡献，同意拿出一部分期权来作为额外的奖励发放。具体怎么分配，就由周晓栋来决定。
僧多粥少，周晓栋只能重点奖励给团队的核心骨干和老员工。像严屹这样，才满一年的就一股也没分到。严屹倒没往心里去，在他看来，自己是新人，付出的没有毛伟他们多，没有也是很正常的。倒是周晓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要说代理加盟项目严屹是加班最多的，可也只有他一点奖励都没拿到。周晓栋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在年中的时候给严屹调了一次薪。
这一年，即将上市的环球商务网，在新ceo的带领下，净利润同比增长了400多。但也出现一些问题。首先在管理上，新旧两种理念产生了冲突。以新ceo为代表的精英文化，跟公司创立开始就形成的草根文化，大相径庭。不仅是那些老管理层，就是员工有时在电梯里遇上这位ceo，看到他满头摩丝、浑身香水的样子，都觉得很不适应。仿佛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其次，就是一味追求高绩效而引发的管控漏洞，这直接就导致了好几位中高管理层的离职。
一方面，公司在商业上运筹帷幄，图谋百年大计。另一方面，员工也在为自己的利益作着打算。有人图一个远大的前程，有人则求个眼前的实在，希望趁着年轻多赚点钱。严屹在这方面想得相对比较少，这点跟他的主管周晓栋很像。
周晓栋是因为父母这一辈，受的是红色教育。一直讲得都是爱国、互助、奉献、服从等等。这种教育下所形成的思维模式，以及当时历史背景的影响，使得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在面对现实问题时，往往会存在一些局限和弊端。比如，非黑即白的价值判断，过于教条的处世准则，等等。尽管他们的下一代在观念上已经有了很大不同，但毕竟从小耳闻目染，不可能完全不受一点影响。
如果单从周晓栋离开体制的行为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因循守旧的人。但事实上，他从骨子里到根子上，都深深地受到了父母这一代人的影响。在他的观念里，一个人只要勤勤恳恳地工作就好，不必过多计较个人得失。因为天道酬勤，公道自在人心。
而严屹的情况，有所不同。他是三代单传的独苗，从小都宠着。父母对他最大的期望就是身体健康，传宗接代。他无风无浪地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长大，思想比较简单，对未来不是没有追求，但也谈不上有什么远大的抱负。特别是自打认识了关楠后，俩个人折腾来折腾去，严屹的大半心思都花在了他身上。
当听说跟他同天入职公司的大学同窗楚正宁要转岗去花生网时，严屹表示很不理解：“你不是在这儿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再说公司都快上市了，今年的销售业绩又那么好……”
楚正宁摇摇头：“你不能光看现在。就发展前景来说，花生网必定会远远超过这儿。你去的早，机会才多。我建议你也好好考虑下。”
严屹说道：“我才转的需求分析师，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暂时就不考虑换了。我劝你也再想想，毕竟环球商务网是集团目前最赚钱的公司，论起来花生网还只能排在第二梯队。”
楚正宁笑了：“你吧，看问题太简单了。还记得今年员工大会上老板怎么说的吗？‘环球商务网，作为集团的老大哥，要继续为第二、第三梯队的子公司提供支持。’。我们国家当年搞集体经济，胡总书记就提出‘农业支援工业，农村支援城市’。怎么样？是不是跟集团现在的说法很像？当时，国家这么做，是为了要实现工业化。集团这么做，当然也是出于大局的考虑。可支持工业、支持城市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这导致了农村相对比较贫困！其实，现在的情况很明了。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严屹虽然觉得楚正宁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可他现在干得好好的，周头对他也不错，暂时是没有去花生网的想法。但他还是恭喜了楚正宁，并开玩笑地说道：“你先去打前站，争取早日混上个一官半职。到时候，我跑来投奔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完全想不到，三年后想转岗去花生网的人都挤破了头。环球商务网这位曾经的老大哥不仅失去了往日的荣耀，甚至还被自己照抚过的小弟看不起。那些后期才转去花生网的老b2b人，大多都混得不怎么如意。仅就这两家公司的员工所拿到的股票来说，价值就相差了好几倍。
严屹因为没有听从楚正宁的建议，而失去了一次人生飞跃的机会。其实，在漫长的一生中，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只不过，严屹他们正好处在中国电子商务风起云涌的年代，仅在公司这个小舞台上，在彼此朝夕相处的同事之间，各自的命运起伏、贫富差距就已经达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而这一切最终被大家总结成了一句至理名言：“选择大于努力”。
在那些选择成功的人当中，后来有一些犯了过度自信的错误。他们把自己的成功完全归结于个人能力的卓越，盲目地认为可以不断地复制这种经历。
其实，“选择”不仅是个人的行为，有一部分是命运的青睐。
黄豆是第一个发生严屹异常的。每次严屹从关楠那儿回来，黄豆都会围着他嗅来嗅去，并不断地发出呜呜声。它很不开心，同时也不明白为什么严屹只是一个人偷偷地跑去见关爸爸。
前几天，严屹带黄豆去打狂犬疫苗。它冲着兽医一通呲牙咧嘴的狂吠。把人小医生都给吓坏了。最后，严屹死死地抱住它的脑袋，医生才敢上前来打针。
就算是在家里，黄豆的脾气也变得越发暴躁，且不可琢磨。刚开始，它只是在进食的时候，不允许有人靠近。到后来，但凡有人经过它睡觉的地方，它都要窜起来狂吠不已。甚至有一回，它莫名其妙地就跳上来，一口咬住杨柳的衣袖，差一点就要见血。严屹当时非常生气，随手拿了支球拍就要揍它。没想到，拍子都还没挨到它身上，黄豆就扑过来要咬严屹。
教，教不好，打，也打不了。家里人都开始不自觉地避着黄豆。就因为它，杨柳晚上都不敢在客厅里看电视了。可即便这样，也不管用。黄豆还是动不动就乱发脾气。有一次，它撕咬玩具的时候，严屹就远远地看了一眼，它都能马上察觉，并对他龇牙警告。面对这种情况，严屹立马就转回头去，避其锋芒。可黄豆依旧不放心。它非得跑到跟前，来看看严屹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坏心思。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黄豆这才掉转屁股，去对付新出现的危险对象。杨柳一看到黄豆那目露凶光的样子，就被吓得倒退着一屁股瘫倒在沙发上，再不敢动弹。接下来的时间里，黄豆就跟教导主任巡楼似的，在房间两头来回跑着检查。“坏学生们”被它管教得服服帖帖，一个个的连头都不敢抬。
严屹自己也算了，但他怎么好意思让杨柳也跟着一起受罪。
一度，他曾经想过要把黄豆送人。正好公司同事里，就有人感兴趣。但人家问起这狗脾气怎么样，严屹把情况一说，就再没了下文。就在严屹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给他推荐了一所宠物学校。学校挺有名的，还上过电视。就是路挺远的，距离严屹住的地方差不多有三十几公里。
找了个周末，严屹带着黄豆，蹭上卢剑东的车，决定去学校里实地考察一番。
这所学校座落在山里，占地面积还挺大。除了办公楼、狗舍、训练场，四周还种了好些果树、花木。负责接待他们的女孩，详细地询问了黄豆的情况，还很和善地给它几块小零食。黄豆在外面的表现还算乖巧。它的注意力全放在陌生环境上，对吃的东西也兴趣缺缺。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位年轻的教官。他先给严屹介绍了下训练课程以及学校的作息安排。然后，又拿起黄豆的登记表看了下。
教官提出：“以黄豆的情况来看，除常规训练课程外，重点还要对护食等不良行为进行纠正。这么算下来，需要在学校呆40天。没问题吧？”
严屹点点头：“行！那它是住校吧？”
“可以住校。但是，狗狗的训练最好是要家长一起参与进来。有时间的话，你最好每周末都过来，陪着训练一、二个小时。如果实在是没空，那整个课程结束后，我们也会安排给家长做个简短的培训。”
严屹想想这来回六十多公里呢，估计每周来也够呛的，就说道：“我住得挺远的，到你们这儿交通也不方便。要不，我就等培训完了，再来看它吧。”
“行，那我帮你算下费用。稍等。”
严屹蹲下来，摸摸黄豆的脑袋：“黄豆，你在这儿要听话，要好好学习哦。也别太想家，时间过过很快的。也就一个半月不到，我就会来接你回去。”
卢剑东在一旁说道：“你要是想它，我可以每周带你过来探望。”
严屹连忙说：“不用！不用！这路太远了，一来一去就要花半天时间。今天把你拉来，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卢剑东笑着说道：“你不叫我，我也是一个人在家宅着。出来还郊游了呢！你看，这里空气好，环境也美。”
教官接话道：“那是，我们这的空气质量可比你们城里好多了。喝的，是天然泉水。吃的，是自己种的菜。校长还打算再多开辟些果园出来，到时候你们过来，就可以吃到现采的果子了。”
卢剑东看着严屹，笑道：“农夫、山泉、有点田。简直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了。你要是周末都能抽出空，我们就一起过来，好不好？”
严屹有些困惑。上海人也喜欢这些？他们不是一向看不起“乡窝宁”。不过，卢剑东或许和他们有所不同。他虽然喝过洋墨水，但平时并不喜欢拿腔作势。从这点来看，他有可能是真心喜欢这里的田园风光吧。
严屹看着对方一副等他首肯的样子，爽快地答应道：“行啊。只要你不嫌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