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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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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和梁径一起吃饭, 舒茗先去医院接丁雪。

    两个人近半月没见了。

    坐上车,看到真人,丁雪立马想起最近一阵打开手机某个软件就看到的广告, 还问舒茗新剧什么时候播。

    她以前很喜欢看舒茗的电视剧。只是这半年出了太多事,她也没什么心思去想别的。

    “最快得冬天了。还没配音呢。说是下个月去配”

    舒茗笑着道:“后面还有广告招商什么的制片人说最快也要到十一月。”

    “算起来,周期好长”丁雪笑着应了声。

    “电视剧还好其实。电影是真的磨蹭”

    “我记得你拍过电影”

    舒茗表情顿时尴尬:“别提啦。客串。土死了”

    丁雪忍不住笑:“《偷偷爱着你》是吧?”

    “是”舒茗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哈哈哈”

    聊了片刻。

    不知为何, 舒茗总觉得丁雪有些心不在焉。

    想起今早时舒说的, 舒茗心想,也许丁雪是因为梁坤的病情心神不属她也不打扰了,一边注意丁雪表情, 一边仔细开着车。

    暮色将尽。

    如果是冬日,这个时间点天早已黑透。只是这会, 天际还有一线极绚烂的余晖,大片地映在整座城市背后,连带暮色下青灰的高楼剪影都变得五彩斑斓。

    过了会,丁雪靠上椅背,偏头望向窗外。

    蒸腾了一天的暑热, 地表都发烫,隔着窗玻璃望出去,能看到缓慢上升浮动的光纹。

    拐过街口, 冷不丁地, 没了高楼遮挡、金灿灿的阳光直直朝车内照射进来, 刺得人眼晕。

    舒茗赶紧伸手将丁雪面前的遮光板拍下。

    动作太突然, 丁雪吓了一跳, 扭头对着舒茗好笑, 眼底神色一闪而过, 但没说什么。

    可这一秒的对视, 舒茗瞧着,心头蓦地一紧。

    丁雪是有心事的。

    她正在思索的心事恰好被打断,眼底浓重的思虑一瞬间被舒茗捕捉到。

    可能是女人之间的直觉——因为她们或多或少都对某件事产生了相似的感受。

    至于是哪件事,还不明朗——于是,在这突如其来的对视里,率先被感知的就是那份共同的心照不宣。

    只是这种默契,对目前还没摸清状况的舒茗来说,令人不安的成分居多。

    路况不是太好。

    正值晚高峰,加上天气炎热,眼前的车水马龙好像都在冒热气。

    新做的指甲明亮光线下美艳不可方物,舒茗握着方向盘,拇指无意识抠了抠食指指甲。思绪莫名烦乱,整个人好像被扔进了异常闷热的室外。

    片刻,舒茗深吸口气,暗自解释自己的不安:天太热了听说这周气温最高上了四十三摄氏度

    这么想着,无意识抠指甲的手顺势伸向一旁,将冷气扭到最大。

    “这么热?”

    冷风习习,丁雪有些诧异。

    舒茗:“你不觉得吗?今早温度就三十八了。”

    “可能我整天都在医院”

    “哎早上时舒起来都说热说梁径出门把他空调关了”

    丁雪没立即说话。

    红灯闪烁,车流缓慢挪动。

    舒茗没注意丁雪的沉默,皱着眉头注视前方,嘴里不停说着:“哎,你知道吗?原曦谈恋爱了。时舒和我说的,说昨天还见了,一起喝了酒”

    丁雪点头,想起什么,说:“慧枝上周来医院,说原曦新谈了一个男朋友,好像高原曦一届,叫什么嘉言。”

    “吕嘉言——你说别人家父母怎么都这么会取名字。就我家,省时又省力。夫妻俩都不动脑子。”说完,舒茗自己先笑出了声。

    丁雪也笑:“时舒——也好的。舒,有广阔舒畅的意思。”

    “不愧是丁老师。”舒茗笑。

    丁雪听了也笑。

    过了会,舒茗扭头看丁雪,又说:“时间过得蛮快的。”

    丁雪点头,嘴角笑意很淡。

    忽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福至心灵,又好像之前那种不安的感觉因为误打误撞提及“原曦”,莫名有了一个线索——

    未等细想,舒茗加重语气里的笑意,自然而然说了出来:“我还记得你当初想撮合梁径和原曦。这下,梁径算是彻底慢人家一步。小伙子还不够主动。”

    说完,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是故意这么说的。

    虽然早上时舒斩钉截铁同她说丁雪不知道他和梁径的感情,但仔细想想,就自己儿子那副天真至极的心肠,话应该也只能信一半。何况丁雪现在的状态舒茗觉得还是试试吧。

    说完,她脸上笑容更大,似乎真的去回忆五个孩子过往的童真岁月。

    ——不得不说,这些年下来,舒茗演技还是提升了些许。

    丁雪沉默了。

    她在舒茗满脸的笑容里,异常沉默。

    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丁雪的沉默好像砝码,一块接着一块地垒在舒茗心头那架摇摇晃晃的天平上。

    最终,长久的沉默后,天平重重砸向舒茗心底。

    车子随着车流驶出。

    天际最后一线霞光倏地跃下。好像地表塌陷。

    天色骤然昏暗。

    街灯一盏盏亮起,城市进入晴朗的夏夜,喧闹、熙攘。

    “梁径有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过去多久,丁雪回神,有些意识到车内氛围随着她的沉默变得局促,便开口说道。语气很淡。

    只是这句话无论怎么听,都不连贯——因为什么,梁径有自己的想法?而有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呢?

    舒茗握着方向盘,食指指甲已经在之前十多分钟的沉默里抠得乱七八糟。

    这个时候,她握了握手心,朝往窗外看去。

    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时舒约好的餐厅。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会因为丁雪的到来十分慎重,估计这个时候已经等在那了。

    她现在需要把车停到这附近一个商场。

    照以往,她会在快要到的时候给时舒发个信息——比如现在就可以。

    但是舒茗没有。

    她将车跟在几个同样去往地下停车场的车子后面,慢慢打着方向盘进入纵深的坡道。

    光线愈加黯淡。

    丁雪看了眼身旁的舒茗,忽然,视线落在她被指尖刮得凌乱的食指指甲上。

    流光溢彩的胶面不知何时斑斑驳驳。

    丁雪记得上车那会这双指甲的精美别致。

    她稍稍坐直了身子。

    川流不息的晚高峰,到了停车场,空位还有很多。

    车子进入车位之后,舒茗并没有招呼丁雪下车。

    她坐在座位上,看了会面前的一堵墙,片刻,两手搭上方向盘,低下头靠上手背,轻轻叹了口气。

    身后,不断有车进来,灯光忽闪忽闪的。

    丁雪忽然明白。

    说实话,舒茗之前那句提到原曦的话,让她觉得舒茗并不知晓。

    现在

    不知道过去多久。

    车内响起舒茗的声音。

    “四月份在英国的时候,时其峰和我说,他不赞同,硬是让他们分开了一阵子。时舒搬出来住了。但是”

    “梁径又抢回去了吧?”丁雪笑着说。

    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什么性格,她最清楚。

    舒茗有些诧异丁雪语气里的笑意,她抬起头朝丁雪看去。

    丁雪却移开目光,嘴角压了压,偏头注视黑黢黢的窗外。

    停车位狭窄逼仄。

    “没有紧接着就出事了”舒茗复又低下头,低声。

    几秒寂静的空隙。

    情绪从空隙里泄出。

    丁雪知道她说的出事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悲从中来。

    她抬起手捂住脸。

    舒茗十分歉意,想了想,还是朝她靠去,伸手环住丁雪,张嘴要说什么,但一句话说不出。

    这半年,发生的事太多、太重大了。

    对梁家来说,几乎就是颠覆性的。

    对丁雪,心理的创伤可能不亚于梁坤正在遭受的。但就像周爱玲说的,她很坚强。只是再坚强,面对一些无法接受、或者一时间无法接受的事,还是会带来巨大的阵痛。

    “我”舒茗选择继续说下去:“我和时其峰说,这件事,我不会强迫时舒。”

    “我不会让他做委屈自己的事。无论何时、无论如何。”舒茗低声。

    至此,有些事在两位母亲心里,已经彻底明白。

    丁雪没有说话。

    她安静得像个雕塑。

    舒茗靠在丁雪肩上,歪了歪头,望着车后窗,自顾自说道:“他在我这里,从出生那刻起就没获得过完整的爱。”

    “我的疏忽,肚子里没待够,出来的时候血淋淋的,那么小一只,还没只猫大。保温箱里皮包骨,插着管子,我哭都哭不出来。我以为他肯定要死了。”

    舒茗语气冷静,丁雪却觉得她在流泪。

    “那个时候,我和时其峰说,别选了,赶紧定一个名字,不然来不及。”

    “时其峰说,那就叫时舒吧,好记。”

    “真的好记——就算他很快离开我们,我也会记得我有过一个叫时舒的孩子。”

    丁雪从掌心里抬起头,眼眶通红,她直起身,也抱住舒茗。

    “老天保佑,他活了下来。那个时候我对自己说,我要好好养他,养得白白胖胖。可六个月没到,就发了一次高烧咳得我心都碎了”

    “免疫力太差,从小吃尽苦头。隔三差五打针吃药,数不清的小毛病。有一天幼儿园回来,脸都青白的,和我说肚子疼,去医院抽血,那么细的手腕,抽完都紫了。”

    丁雪慢慢听着,忽然想起梁径小时候。但记忆里,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在病榻缠绵。梁径被梁老爷子养在身边,安溪空荡荡的老宅里,孤零零一个人,从小性格就寡言少语的。

    “但是他不闹人。哭起来也不闹,顶多喊疼,喊完还会偷偷看我脸色”舒茗发出一声抽泣。

    “我真的做得很差劲”

    “即使是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我也没有做到。”

    丁雪叹息。

    “所以我对时其峰说,无论他想做什么,喜欢什么人、想和什么人在一起,我都不会阻拦。我没资格阻拦——时其峰也没有。”

    光线黯淡,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后方再也没有车辆驶进。

    时间应该已经不早,加上不是周末,晚归的人都会选择第一时间回家。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意”舒茗说。

    她松开手,往后坐了坐,仍旧低着头,棕色发丝垂下,半掩住她姣好的面容。

    丁雪注意到她泪光闪烁的眼角。

    “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在时舒从小就喜欢你的份上,求你,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伤害自己的儿子?

    那丁雪呢?

    丁雪遭受的痛苦还不够吗

    舒茗张着嘴,唯一的、清楚明白的请求已经到嘴边,但她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求不了任何人。

    车内沉寂的几十秒里,舒茗始终没有说完那一句完整的请求。

    最后,她颓唐下肩膀,默然不语。发丝完全掩住她的面容。

    丁雪注视舒茗。

    她发现这个记忆里一贯我行我素的女人,这段时间应该也十分心力交瘁。

    她也在替自己的儿子担忧。尽管这种担忧不能称之为弥补,但却是舒茗作为一个母亲所能做的所有。

    “我知道了。”突然,丁雪开口道。

    舒茗身子一顿。

    听完她的那些话的丁雪,语气太过平静,让她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她僵硬着身体,没有抬头。

    “梁径”丁雪默念梁老爷子取的这个单字名字。

    “舒茗,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梁径虽然是我的孩子,但我对他所做决定的影响,几乎可以说没有。”

    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丁雪发现自己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不是我带大的。但他会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可也仅此而已。他不会特别在乎什么,不过只要是他在乎的,任何人都不能碰。包括我和梁坤。”

    “有件事我后来还是听他爷爷说的。”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有一年,他硬要带时舒回安溪过年。后来梁旭和时舒打架,时舒又慌又怕,你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吗?”

    舒茗有点印象,她抬起头,看向面色平静的丁雪。

    “他为了不让时舒委屈、为了报复梁旭,他把自己的手伸进刚烧开的水,以此警告梁旭,如果乱说话,这只手,就是他弄的。”

    舒茗目瞪口呆。

    丁雪却笑了下,神色复杂,“他很清楚自己对整个梁家意味着什么,他会以此为砝码——他那年差不多十岁”

    “我当时听完,毛骨悚然。”

    “我一直以为,我的儿子,因为家教,身上自然有一份别人都没有的得天独厚,所以养成了一副处变不惊、冷静沉着的性格。”

    “但我突然发现,有些事追根究底,并不是这样的”

    丁雪语气稍顿,脑海浮现昨天在医院看到的梁径。他蹲在时舒身旁,勾紧时舒的手指,眼神幽深而迫人。

    “他的性格,是因为他在乎的事情太少了。许多人在乎的,在他眼里,大概一文不值。”

    “他的从容自始至终只来自一个人。”

    说完,丁雪看向舒茗。

    “所以,你不要把我的意见想的太重要。我只是梁径的母亲。而已。”

    这个时候,丁雪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当时间又过去几年,她猛然发现,梁径是真的不是很在意她这个母亲的看法的时候,她十分生气——她甚至气得动手打了梁径——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那个时候,她暴怒至极,像头母狮子,以至于差点把刚清醒过来的梁坤吓得又晕过去。

    “可是”

    舒茗急急道:“时舒很在乎你——”

    “我知道。”

    “我还在想,前几次我去英国,这孩子怎么总慌慌张张的”丁雪笑了下,神色无奈。

    “舒茗,时舒也算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

    顿了顿,丁雪看着舒茗焦急的面容,说:“我也疼他的。”

    说完,舒茗卸下肩膀的紧绷。

    她仔细观察了会丁雪脸上的表情,许久之后才说:“谢谢”

    “谢谢你。丁雪。”

    时间已经不早。

    两位母亲赶到餐厅的时候,梁径正和时舒坐在位置上。

    是一个半开放式包间。

    快到门口的时候,丁雪注意到什么,一把拉住急匆匆的舒茗,指了指她的眼睛。

    车上情绪不稳,眼妆有些潮湿。

    舒茗赶紧后退两步,拿出包里的化妆品补妆。

    忽然,里面传来时舒的声音。他背朝掩映的绿植,正趴在餐桌上百无聊赖地翻菜单。

    “我妈一直没回消息。应该快到了吧,要不我们先点了?”

    梁径:“再等等吧。这边上菜还是很快的。到了再点也来得及。”

    “哦。”

    过了几秒,似乎有些忍不住了,时舒压低声音:“你能不能不要握着了?待会阿姨来了看到怎么办?”说着,他有点不放心地扭头朝身后瞧了瞧,只是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丛茂密高耸的绿植。

    舒茗憋着笑,拉着同样面露笑意的丁雪往一旁躲了躲。

    梁径握着时舒的手,正拧着眉头、低头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瞧着。

    他说:“我给你看手相怎么了?”

    时舒:“”

    一步之遥的绿植后,两位母亲:“”

    下秒,时舒无语至极:“你是不是有病啊。”

    在两位母亲听来,时舒这句就是在骂人。

    舒茗立马朝丁雪歉意一瞥。

    丁雪摆摆手,用表情承认自己儿子确实有点莫名其妙。

    梁径被骂习惯了——毕竟时舒床上也这么骂他。

    他不是很在意道:“闻叔说这个还蛮准的——我跟你说,你别和我妈说。”

    丁雪一脸“我说什么”,朝舒茗看去。

    “今天闻叔和我说,他前阵子请人偷偷看了我爸手相,说我爸生命线挺顽强的。所以我请教了下,打算也看看你的。”

    丁雪:“”

    舒茗憋不住了,朝丁雪耳边用气音说话:“你说,这事,周爱玲知道吗?”

    丁雪笑得捂嘴。

    时舒面无表情,语调空白:“那看出什么了吗?”

    梁径停顿几秒,语气踌躇:“比较复杂。”

    时舒:“”

    舒茗:“”

    “但你的爱情线和我一样长——换个思路,就是我活多久,你活多久。”

    时舒已经无语到说不出话。

    半晌,他没好气:“那我能跟着你活多久。”

    梁径握着他的手,抬头欣然一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就是百年好——啊——合!”

    “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时舒站起来,空着的手拿起一份菜单就朝梁径头上拍。

    “松开。”

    “赶紧”时舒咬牙。

    “还想来几下吗?哎——唔——”

    梁径不怀好意地笑,突然起身,猛地朝时舒压下。

    见状,舒茗和丁雪尴尬对视,后退两步转身,心照不宣地选择先出去喝一杯

    两位母亲悄悄离开。

    梁径瞥了眼绿植下一闪而过的高跟,低头,伸指捏了捏时舒通红的面颊,笑着对死命推他的时舒说:“再打我?亲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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