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秋狩
趁还有些时间，谢岁岁赶紧回去重新换了身平时的衣服。
不算出挑，也不繁复，刚好勉强能够符合卫含章的要求。
来回折腾了一番，等谢岁岁正式坐上马车同卫含章一道出发去围场时，已经接近辰时了。
马车上，卫含章手捧一卷书，今日他可以说是穿得十分招摇。当然了，他往日也有九分招摇，今天可以再多一分，不怕他骄傲。
还是皂色的衣，袖口衣襟都滚了金线织的云纹边，腰间一根同色宝相花暗纹大带，两端都用银丝细细逢了一圈首尾相连的螭龙图案，黑发用鎏金冠高高束起，显得格外贵气。
在谢岁岁看来，如果说往常的卫含章可以用奥利奥配色来总结的话，那么他今日就是典藏版奥利奥，金色夹心的那种。
如果让精心打扮过的卫含章知道，他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看的话，他大概会气得掉头就走。
见鬼的典藏版奥利奥小饼干。
皇家围场位于盛京城郊，从王府出发，有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
看着卫含章自打上了车就捧着卷书在看，谢岁岁暗自后悔自己没有准备点打发时间的东西。难不成这一路上就独自发呆吗？这也太尴尬了。
无人说话，马车里一片安静，只有偶尔响起一声书页翻动的声音。
谢岁岁无所事事，只好闭眼休息一下。
刚闭上眼，就听卫含章说：“你那柄承心，是如何锻造的？”
谢岁岁睁眼，见卫含章还是低头看着书卷，眼眸微垂，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映出小小的阴影。
对了，还没有把炼钢的办法告诉他。
想起这事，谢岁岁直起身，兴致勃勃的同他解释了一遍旋焊法和百炼钢的原理。
她一边说，手上一边比划，卫含章也放下书卷，翘着二郎腿，折扇不紧不慢轻点额头。
听谢岁岁讲完，卫含章略微思索，问道：“也就是说，只需要把不同排列的铁熔在一起，又重新排列组合，就能得到硬度更高的钢是么？”
谢岁岁想了想，点点头。
没有办法给卫含章解释密度，这样的说法也能算同样的道理吧。
卫含章又接着问：“那么，若我用同样的办法，将不同的东西熔在一起，比如铜与金，或者是其它的，也能得到具有更好特性的物质么？”
谢岁岁内心卧槽一声，感叹卫含章是真的聪明，居然自己举一反三就明白了合金。
她应声，肯定了卫含章的推测。
卫含章得了答案，又重新拿起那卷书，翻过一页，对谢岁岁说：“作为回报，本王许你一个条件。”
如此大恩，勉强以身相许也不是不行。
谢岁岁思考了下，觉得自己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但目前属实有点无聊，考虑未来不如考虑现在来得实际。
她偷偷瞄了眼卫含章手里的书册，没有看到书名。
“那要不，王爷也给我讲点什么吧。”
“就这样？”卫含章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谢岁岁有点摸不着头脑。
总不能要卫菩萨以身渡我吧，那不得被他挂去城门上风干三天三夜。
“就这样……吧？”见卫含章脸色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好，谢岁岁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顶着卫含章凉飕飕的眼风，谢岁岁顿感头皮一紧。良久，卫含章终于收回目光，又看向他手中的书。
“想听什么？”
谢岁岁感觉此时气氛着实不太妙，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想着调节一下氛围，谢岁岁便让卫含章给她讲个好笑的故事。
卫含章本不想搭理她的，打蛇随棍上都不懂的笨蛋，他实在没话说。
但看着乖巧坐着一脸期待的小姑娘，他还是思索片刻，开口说：“山林里，一只猩猩打败了一众猛禽凶兽，称霸一方，你知道它凭的是什么吗？”
谢岁岁猝不及防听到卫含章问她，啊了一声。
这故事的开局听着一点也不有趣，按照卫含章的性子，多半是富有寓意的吧。
谢岁岁这么想着，说：“也许是它很聪明？”
卫含章摇摇头。
谢岁岁又问：“那是它懂得借势？”
卫含章又摇头。
谢岁岁宣布放弃：“那我就不知道了。”
卫含章：“因为它对所有动物说，我敲胸的。”
看着卫含章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堪称卖萌的话，谢岁岁噗哧一声笑了。
原来有趣的不是故事，而是讲故事的人啊。
见谢岁岁笑出声，卫含章也后知后觉这话有点影响他伟岸高大的形象，书册遮住半边脸，眼波流转，毫无威慑力的瞪了一眼笑得开心的谢岁岁。
“再笑，你便下车自己走回去。”
听卫含章这么说，谢岁岁勉强憋住笑，手放在嘴边一划，比出个拉拉链的动作。
卫含章见她眼睛里满是光华，面庞飞霞，冲他比了个奇奇怪怪的手势。
虽然不知道那手势是什么意思，但他却一瞬间就明白了谢岁岁想表达什么。
卫含章这才放下了书，问道：“好笑么？”
谢岁岁摸不准卫含章的意思，但这种话基本都得反向操作一波
就像你蹦迪回家晚了，你妈问你好玩么，那肯定都要说不好玩。
于是她赶忙收敛神情：“不好笑。”
卫含章又轻飘飘瞪她一眼：“不好笑？”
谢岁岁：“好笑，好笑，我特别喜欢，王爷。”
卫含章选择性的忽视了前面四个字和一个间隔，听着小姑娘甜甜的话语，看着她脸上明快的笑意，卫含章这才终于颔首。
谢岁岁吁了口气，感觉自己简直是金牌驯兽师。
干啥啥不行，顺毛第一名。
想法丝毫不沾边的两个人，就这么各想各的，一路插科打诨到了秋狩的围场。
他们到围场时，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卫含章甫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有几个看着职位高些的人走上来同他拱手寒暄，卫含章都一一回了个礼，只是那礼怎么看怎么敷衍。
那几人嘴上同卫含章交谈，眼睛却一直瞟着站在他身后的谢岁岁，不止他们，场上其他人都有意无意的看向谢岁岁。
卫含章还是第一次带女眷参加这类场合，历来他都是独自前来，至多带上老管家，谢岁岁的出现，自然又吸引了一大批人的注目。
卫含章的余光始终留意着谢岁岁，虽然谢岁岁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卫含章怕她不适应，便叮嘱了几句，让谢岁岁自行去附近走走。
看着小姑娘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转身就走远了，卫含章感觉自己那句“别跑远了，待在本王看得见的地方”白说了。
卫含章叹了口气，还得收拾好表情继续应付着那些人没完没了的废话。
他并不喜欢周旋算计的生活，只是很多事情向来都身不由己。
所以他很羡慕谢岁岁，羡慕她能够直言不讳，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他不能拥有这样肆意的生活，但他希望他的小姑娘能一直拥有。连带着他的，那个曾经轻剑快马的卫含章的份一起，永远平安喜乐，永远无惧奔赴山海。
幸而没有等待太久，便有太监自远处唱喝着皇帝的御辇驾临。众人自然都禁言跪下行礼，不再唧唧歪歪扰得他心烦。
远远看见一点明黄，卫含章也微微垂下头，身子却站得笔直，再一众跪伏的身影里格外显眼。
天子开恩，卫含章面圣可免于行礼，即使如此，卫含章仍旧会垂首以示尊敬。
如此不骄不躁识时务的人，老皇帝是十分满意的。
再对比一下自己那个三皇子夙寒渊，体谅他心智有缺免他行礼，他就真的直愣愣站在那里，眼睛一翻拽的二万五八。
心智如三岁稚子，又不是智障。
看着一旁垂首而立的卫含章，老皇帝心里满意的点点头。
入了座，老皇帝一挥袖，老态龙钟却仍有余威：“众卿平身。”
底下人头攒动，等老皇帝一番场面话客套几句后，坐在皇帝左下首的卫含章，也懒懒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让一众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心潮澎湃，握紧手中的马鞭，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上山打虎下海捉鳖。
女客间也有不少适龄的世家小姐红了脸，含羞带怯偷偷望着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绝代公子。
卫含章目不斜视，对于那些抛来的娇羞眼神一概不管。
可惜他没有在互联网冲过浪，不知道他现在的行为简直就是男德班班主任。
掐着吉时，禁军抡锤敲鼓，号角长鸣。
伴随着号角声落，有人率先轻喝一声，扬鞭策马，踏尘而去。
顿时群马嘶鸣，无论是初出茅庐崭露头角的新秀，还是久经沙场成熟老练的旧将，都争先恐后冲进围场中心，挽弓如满月，群雄逐鹿。
为期三日的秋狩，正式开始了。
而这三日里，会发生原书中的一个重要剧情节点，也是谢岁岁此行前来的目的。
女配沐璃音，欲趁此时节给女主下药，坏她名节。而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就是卫含章。
多么老套却有效的手段。
若得逞了，沐璃月便只能许给卫含章。但卫含章何等心高气傲之人，断然不会接受这样龌龊算计的女人，多半会直接把女主砍了，他才不会在意什么左相不左相的。
若不得逞，在秋狩如此重要的场合，烈性的药物也足够让沐璃月在满朝权贵前失了体面。
谢岁岁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谁。
是心疼那个被人当枪使的倒霉蛋卫含章呢，还是那个心疼火力中心的小白花女主沐璃月呢。
但无论如何，谢岁岁还是打算试着规避这个剧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