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天晚一些的时候，王府里的小厮来蘭曦苑禀报，王爷回来了。
自从除夕夜之后，王府上下的奴才对秦汐的态度都不自觉从一开始的拘谨有礼，变成了现在的熟悉亲近。
毕竟昭王妃来王府之前之前，每年除夕昭王便早早的去宫里守岁，留下一堆奴才规规矩矩地守着府中的一切，不敢热闹也不能热闹。
但王妃来了就不一样了，她怕他们过年的时候想家，特意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围在一起吃年夜饭。许他们喝酒，许他们玩牌，许他们放肆的大声笑闹。
他们心里感激，知道王妃这是没把他们当奴才，而是当成了家人，不自觉就跟秦汐亲近了起来。
这次王妃示意他们，王爷什么时候回府了，要第一时间去通知蘭曦苑。他们自然是牢牢记在了心里，并且私下里暗自开心，以为王妃终于开了窍，终于懂得要抓住王爷的心。
在府中奴才的积极配合下，萧承煜前脚刚进王府，消息后脚就送进了蘭曦苑。
收到消息后，秦汐立刻起身略收拾了一下，拎着自己下午新作的糕点，在府中奴才们殷切的目光中走向萧承煜住的霜林阁。
萧承煜坐在案几处翻看之前柳相国修理惠州堤坝的呈报文书，抬头瞟到秦汐的身影，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除夕那天之后，秦汐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他，虽然平日里遇上的时候依旧能不动声色地打招呼，看似一切都与平时无异，但萧承煜还是能感受到秦汐面对他时隐隐地别扭。
慢吞吞地将手里的呈报文书放在桌面上，萧承煜半垂着的眸子里有一丝隐隐的笑意。
看这样子，总算是把之前那茬给忘了。
“王爷今日回来得好早，”秦汐将手里一直拎着的食盒放在萧承煜身边的案几上，打开盖子将里面的食物一盘一盘取出来，“我跟许嬷嬷学着做了些点心，王爷要不要尝尝看？”
萧承煜将桌面上的东西往另一侧推了推，给秦汐腾出了一些空，视线落在那几盘精致的糕点上，似乎有几分意外，“你做的？”
“对啊，”秦汐附身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抬手指了指最外面的那盘糯米酥，“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剩下几个是许嬷嬷帮忙一起做的。”
萧承煜转身接过玄参递过来的净手帕子，随意地在指尖擦了擦，拈起一块糯米酥送进嘴里。外皮酥脆内里软糯，甜香可口入口即化，除了糯米特有的香甜之外还有几分桂花的味道，吃起来清新爽口，居然还不错。
秦汐单手撑着下巴，抬眸看着他，“怎么样，好吃吗？”
“嗯，”视线落在那双带着期待的眼睛里，他实在是说不出其他答案。并且这份糯米糕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味道确实不错，他忍不住微微点头，“好吃。”
秦汐缓缓扬起嘴角，眼睛里带着一丝亮晶晶的笑意，像是个被夸赞之后得意洋洋的小孩，“那当然，我学了一下午呢。”
“为了感谢你今日的辛苦，”萧承煜起身从身后的储物架上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秦汐，“这个给你。”
“嗯？”秦汐抬手接过，略有些好奇地打开，“这是什么啊”
声音倏然顿住，秦汐直愣愣地看着安静躺在小盒子里暗金色封皮的路引册子。
是大梁境内的通关路引，盖着朝中三省和户部公章、大梁任何一个制点关卡都无法阻拦的通关路引。
萧承煜上次跟她赌气的时候还说不好好合作就别想拿到通关路引，这才不到两个月，他就这么轻飘飘地给她了？
“怎么这么突然，”秦汐下意识道，“不会是有什么附加条件吧？”
萧承煜附身坐好，随手拈起一块糯米酥，另一只手重新翻开刚才看了一半的呈报文书，漫不经心道：“这个东西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我自然会按照约定给你。不过你要想我再加什么条件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通关路引需要经过很多部门的重重审核才能给予发放，所以萧承煜也是前段时间才拿到手，准备给她的时候就发生了齐嬷嬷的事情，事情便耽搁了下来。
后来打算过年的时候给她，没料到除夕之后她又开始躲着他，搞得他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将这个东西送出去。
“不必了，不必了，”秦汐迅速将装着路引的小盒子收好，然后颇为正式地给萧承煜行了个礼，“多谢王爷。”
原本以为需要费点心思才能到手的通关路引，被轻易递了过来，她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你这么大老远从蘭曦苑跑到霜林阁，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吃你做的点心吧？”萧承煜捏着呈报文书瞟了她一眼，“有事吗？”
“有啊，”秦汐点头，“前段时间王爷跟陛下请旨，准备和禁卫军首领薛城一起联系之前留在金陵的一些老将军，成立一个军略阁，以备作战期间的军事部署工作。对吗？”
萧承煜慢吞吞地合上呈报文书，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料到这些没有对外宣发的机密，她竟然也能了如指掌。
“是，”萧承煜点头，“你要帮我吗？”
成立这样的一个军略阁是萧承煜早就有的计划，不仅可以方便他在军中掌握更多的力量，更能保证若有战乱的时候，可以及时提供全面的应对方案。
只是说服那些早些年就已经辞去官职的老将军重返朝中不是一件易事，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对朝廷和军中事物已经失望，才解甲归田不问世事。
为了军略阁，萧承煜颇费了一些心思，效果却不甚理想。所以秦汐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萧承煜第一个反应就是，她要帮他。
不然没理由冒着暴露宫中密探的危险跟他聊这个。
“可以啊，”秦汐将手肘撑在案几上，“我可以想办法帮你说服那些老顽固，毕竟我出身武家，对于他们的心思，还是能猜到一些的。只是但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说说看，”萧承煜抬眸看她，“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这次你和二哥去惠州时候带上我，”秦汐问，“怎么样？”
“不行，”萧承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此去惠州路途凶险，你不能跟着。”
“你和二哥都能去，我为什么不可以，”秦汐收掉搭在案几上的手肘，坐直身子看他，“再说了，我不会耽误你们事情的，我只是跟随你们的车队一起出发。到了惠州以后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们互不打扰还不行吗？”
“你去惠州做什么？”萧承煜问。
“惠州那边盛产丝绸，我手底下除了荣辉堂之外还有两个不小的绸庄，很早之前我就想去惠州考察一下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秦汐试图讲道理，“我跟你保证我不会耽误你们什么事情的，只是借你们的名头出去而已。”
“不行，”萧承煜的语气不容置喙，“惠州那边你想做什么我帮你，但是你不能去。”
“有些事你帮不了我，我只能自己去。”秦汐微微顿了下，轻声跟他商量，“再说了，你帮我的话岂不是更麻烦。我自己去做就好，不会耽误你什么事儿的。”
萧承煜垂下眼继续翻看桌面上的呈报文书，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行。”
“为什么，”秦汐有点生气，“只是让你带上我一起而已，怎么就不行了。”
“没有原因，不行就是不行。”萧承煜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文书上，抬手去拈盘子里的糯米酥，拈了个空。
他抬头，对上秦汐压着火气的眼睛，“吃什么吃，不给你吃！”
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糯米酥被收走，萧承煜抿了抿唇，已经抬起的手指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微蜷的指尖委屈地停在空中。
一时竟有些茫然。
秦汐迅速把刚才带来的所有餐盘一个个又装回食盒里，周身都是肉眼可见的愤怒气息。
收拾好一切之后，看都不看萧承煜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刚走出门又快步拐了回来，萧承煜迅速抬起头，看向倏然出现在面前的秦汐，下意识地捏紧指尖，咽了咽口水。
秦汐没理会一脸懵的萧承煜，附身迅速捡起方才放在地上装着通关路引的小盒子，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子，气呼呼地离开了霜林阁。
守在门外的玄参目瞪口呆地看着昭王妃怒气冲冲地进去又出来，两次都没敢上去行告别礼，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门口装瞎。
算了算了，王爷都不敢吭声，他哪敢往刀口上撞。
霜林阁的书房内又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一个穿着黑灰色束身长袍的男子悠然地从屋内的屏风后走出来，掀起衣摆坐在萧承煜对面，抬手拎起砂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原来通关路引是给她弄的啊，怪不得这么用心。”
萧承煜从呈报文书中抬起眼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没有答话。
“阿煜，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陈竞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慢吞吞地提醒道，“你对她无意。”
萧承煜捏了捏手里的文书，轻声“嗯”了一声。
“现在还是这样吗？”陈竞捏着手里的杯子，抬眸看向面前的萧承煜。
萧承煜缓缓将手里的文书合上，眸中毫无情绪，“当然。”
“那就好，”陈竞松了口气，“你应该知道，皇帝对秦家并非全然信任，不然秦汐也不会费尽心思地筹谋这些。一旦皇帝对秦家下手，你也只能毫无选择地将刀尖对准他们。”
萧承煜的视线落在已经合上的文书一角，久久没有挪开，声音很淡，“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