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话虽这样说，但秦汐还是示意孙七将屋内所有的灯都熄灭，待房间内被黑暗缓缓笼罩之后，秦汐摸到小盒子上的锁扣，轻轻打开。
微微的光亮从盒子内部倾斜而出，随着木盒的打开，盒子内部的景象也一点一点展露在秦汐面前。
一个小小的软皮灯笼由几根细细的铜线牵着，被下方的烛火气流顶着缓缓升高，最终定格在秦汐面前。
整个房间都坠在一片黑暗中，唯有面前的一丝朦胧的光亮，能清楚地看到纯白的皮影纸上贴着一个大红色的人物剪纸。穿着拖地的嫁衣的新娘，手执遮面团扇，只露出一双媚色无边的眼睛。
烛火微微跳动，本该呆板的剪纸小人看起来格外传神。
无言却生动。
天真又妩媚。
是大婚那日的她，看额间的花钿和金丝祥云的嫁衣就知道了。
更何况这剪纸还跟她颇有几分相似。
大婚那日场面混乱，前去观礼的人也多，那些繁复的礼节腾的她头晕眼花，倒是没注意到原来楚湛也在。
不过细想也知道，凭他跟萧承煜的交情，要是缺席了萧承煜的大婚仪式，恐怕才会有些不对劲。
秦汐抬起指尖碰了碰那个小小的剪纸小人，唇边浮起一丝笑，“剪得不错。”
“奴才第一眼就觉得很像小姐，剪得的确传神。”孙七赞同道。
“掌灯吧，”秦汐收回手指，略有些好笑地看了孙七一眼，“什么时候你也学会骗人了，还说没打开看过，没看过里面的蜡烛是谁提前点燃的啊？”
孙七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干笑两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去点燃房间里的烛火，“是楚公子说，不能提前跟你说是什么，要你自己打开看才算惊喜。”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秦汐慢吞吞地收起那只软皮灯笼，重新把盖子盖好，“我记得上次从御景阁出来的时候，你还一直骂他是个登徒子、不正经来着。”
秦汐说的是第一次正式跟楚湛的见面的那次，那时候楚湛对秦汐言语冒失，态度轻佻。惹得孙七十分不快，当时就差点跟他恼了。
“这不是后来发现楚公子人还不错嘛，”孙七嘿嘿笑了两声，“后来荣辉堂紧缺一批药材，我找遍了金陵附近所有的药材行都没用，最后还是楚公子帮的忙呢。”
临了，孙七还不忘评价道，“楚公子虽然嘴上欠了点，但人还是很仗义的。”
秦汐重新执起茶杯，赞同道：“不跟他对着干也好，以后我们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孙七微微点头，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上次小姐给我传信，说让我准备一些马钱子，是要现在拿走吗？”
“不用，”秦汐淡淡地说，“过几天自然会有人去药材铺子取药，你们直接给她就行。”
“直接给她？”孙七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小姐这是要用在谁身上？”
秦汐缓缓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
孙七愣住，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猛地坐直身子，摇头道：“不可，马钱子虽属药材类，但却毒性却远强与药性，服用计量稍有差池便会致命，小姐不可随意冒险。”
“这些东西还是我让你学的，我会不清楚它的效用吗？”秦汐示意孙七放松坐好，才继续说道，“我不会真的吃下去，只是做做样子，除掉一个人罢了。”
“小姐想要除掉谁，”孙七道，“不必小姐动手，奴才亲自去，保证事情做的干净利落。”
“不，”秦汐摇头，“我自己来。不仅要除掉她，更重要的是利用这件事，跟皇后娘娘产生嫌隙。”
“什么？”孙七瞪大眼睛，越来越听不懂了，“小姐为什么要跟皇后娘娘有嫌隙，难道是皇帝逼迫”
“没有人逼迫，”秦汐缓缓地说，“我只是想让皇帝知道，我与秦皇后并不亲厚，她所做的所有事，也与秦家关系不深。”
“不行，我总觉得这件事太危险了，”孙七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姐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万一不小心伤到你怎么办”
“无碍的，”秦汐声音虽轻，但语气却很坚定，“七叔，去做吧。”
-
昭王府，蘭曦苑内。
昭王妃病倒了，躺在床上昏迷了数天都未清醒。王府里请了太医和金陵最好的大夫前去医治，苦药汤子一碗一碗灌下去，也未见其效。
萧承煜坐在塌边，手里捏着个浅白色的手巾，给床上的人擦汗。
身侧伺候的人见王爷脸色阴沉，不敢多留，收拾好屋内的东西便退了出去，只留下站在床尾伺候的齐嬷嬷和守在秦一侧整理药罐子的锦娘。
“你们出去。”萧承煜放下手里的手巾，声音微冷。
锦娘本不愿离开，想留在秦汐身边伺候，但请求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凉飕飕的眼睛。吓得她立刻低下脑袋，非常识时务的退出去了。
一点犹豫都没有。
站在一旁观望的齐嬷嬷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退了出去，走出房间的时候回头看向床榻的方向。
穿着宽松长袍的萧承煜侧身坐在床榻边，抬起手碰了碰秦汐微湿了的额发，又缓缓将手收了回去。
动作中似乎有几分轻柔。
小心地将门掩上，齐嬷嬷微微摇头。
两个人感情倒是不错，就是这昭王妃的身体这么差，能帮到皇后娘娘什么啊。
所有人离开后，萧承煜抱着胳膊斜靠在漆木雕花的床框上，面无表情地说：“睁眼，别装了。”
秦汐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一条缝，瞟了一眼身侧的萧承煜，声音微带了一丝沙哑，“你怎么知道我醒着啊。”
“呼吸一直抖，想不知道都难。”萧承煜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王府里除了齐嬷嬷之外再无其他细作，你没必要吃那伤身的药。”
之前倒是想过她会不定时“病”一下，以掩人耳目，方便隐藏起来做自己的事情。只是没料到她会傻到再次吃那催病的药。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那药每次吃下去发作起来都如此严重，谁知道长此以往会不会真的吃出问题。
“我不真的病一下，又怎么能让齐嬷嬷信我已经病入膏肓，快要归天了呢。”秦汐抬手掀开萧承煜给她掖好的锦被，刚掀起来便又被压了回去，她皱眉，“热。”
“忍着点吧，太医说现在不能受风寒。”萧承煜一脸不耐烦地重新帮她掖好被子，微微顿了顿才继续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闹这么大动静，就是想让宫里那位知道你病的快要了吗？”
“是啊，”秦汐舔了舔略有些干裂的唇，低声道，“原本最满意的棋子忽然病重，她自然会想要放弃，然后寻一个新的能帮到她的人代替我。比如，给你再娶个侧妃之类的。”
萧承煜猛然转过头看向秦汐，刚想发火，看到她惨白憔悴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微微顿了下，忍者火气抬手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嘴边，生硬地道：“喝水。”
秦汐正渴着，也没客气，微微撑起身子，就着萧承煜的手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
身后被萧承煜垫了个软枕，秦汐微微松了些力气，将自己靠在软枕上，嘴里稍不留神，最后几滴水便漏了出来，滴落在秦汐唇边。
几乎是下意识的，萧承煜抬起手想要替秦汐擦去唇边的水渍，秦汐微微偏头躲过了萧承煜的手，声音有些含糊，“我自己来。”
萧承煜缓缓收回指尖，虚握成拳头，轻轻搁在膝盖上。
“你搞这么大阵仗，不会是只想把你们秦家的另一个女儿也送进昭王府，”萧承煜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面上，淡淡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按照秦皇后的心性，就算得知秦汐的身子不争气，已经无药可救必须要放弃，她也不会允许除了秦家以外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踏入昭王府。
毕竟秦镇还有另一个女儿待字闺中，若是秦汐不能为她所用，她必然会想办法将秦嫣送进昭王府。
昭王妃重病，秦皇后将其姐妹送入府中陪伴，既是给王妃冲喜，又能多一个照顾昭王的人，就算传出去，也不会坏了她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若是秦汐继续病下去，秦皇后定然会跟隆泰皇帝商量这件事。
只是萧承煜不明白秦汐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不想在外人面前跟他扮演恩爱夫妻，所以才非要弄一个侧妃出来掩人耳目吗？
“只有这样，陛下才相信秦皇后与我并不亲厚，秦皇后一开始对我的拉拢，也只是因为要满足自己的野心，并不是真的要为秦家谋划，所以才会轻易就对我弃之敝履。”秦汐将脑袋靠在软枕上，语调很轻，“也只有这样，陛下才会相信我已经对秦皇后寒心，就算以后身子好起来，也不会臣服与秦皇后，听她摆布。”
见萧承煜半垂着睫毛不答话，秦汐以为他是担心秦皇后真的将秦嫣送入昭王府，便出言安慰道：“你放心，秦嫣不会进昭王府大门的，皇帝不会那么容易答应，我也不会让这件事做成。”
“不对，”萧承煜抬眸，“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只是主张立侧妃怎么可能让陛下相信皇后和你已生嫌隙，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秦汐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谁说玲珑心思的人招人喜欢的，这骗都骗不过去，喜欢个鬼。
真是让人头疼。
“没有了，”秦汐翻了个身，侧躺在软枕上，低声嘟囔，“真没有了，我困了，你别打扰我睡觉。”
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萧承煜沉默了一会，终究没有再追问，替秦汐掖好被子，起身缓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