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隆泰皇帝对秦家到底是存了戒备的，没有允准秦镇回乡送女的请求，只是答应其次子秦凌代替秦镇回金陵禀报边疆要务，顺便送两个妹妹出嫁。
由于时间太紧，秦凌终究没来得及送秦婉上船，甚至直到秦汐出嫁前一天，都没能赶回金陵。
“喜服已经改好送过来了，”秦氏旁支中的的婶娘秦三娘子招呼奴才把宫里新送来的喜服拿过来，“小五过来，再试一试。”
秦汐搁下手里捏着的笔，将给秦凌写了一半的问候信放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转过身配合锦娘他们试穿衣服，心里隐隐有些担忧秦凌的状况。
秦凌一直都是风餐露宿的军旅之人，在路上应该不会耽误太久，再加上知道秦婉和秦汐的婚期，更是会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又怎会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回程的消息。
眼看着明日就要离开秦家，秦汐的心里也越发着急。
她有很多话要告诉秦凌，也有许多事情要同他商量。
算起来，从现在开始距离秦凌参加的渭水之战已经剩下不到三年的时间。她要在所有一切开始之前，阻止这件事。
上一世秦镇重病被送回金陵养伤，秦凌收到朝廷旨意，亲自率领两万亲兵前去岭南攻打敌军，两方军队在渭水相遇。秦凌带领的秦家军在缺少军粮且援兵迟迟不到的情况下，在渭水苦苦支撑了十二天后战死。
死的时候，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整个渭水变成了一座尸山，到处都是零碎的尸块。此后十几天的时间，附近的泉水都不染而红，可见其战况惨烈。
为了阻止这场灾难，秦汐早早就在兵部安排了自己的人，孙七也一直在暗中上培养自己的暗卫队，不论用什么样的方法，她都会尽全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是这些事情的各种细节都需要提前跟秦凌商讨，即便秦凌不明白她的用意，不在意她的担忧，她也要努力说服兄长相信她。
她迫切需要一个能和秦凌单独相处的时机，成亲前在秦府怎么都好说，可一旦嫁入昭王府，很多事情便都要拘着礼节，再想找机会和秦凌单独相处，恐怕就很难了。
所以她才一直隐隐有些担忧，是不是因为在路上遇到了其他状况，才会导致回金陵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这么多。
“呀！”秦汐被一声惊叫拉回思绪，秦三娘子一脸震惊地提起大红色喜服的衣袖处，脸色都白了，“这喜服怎么回事怎么破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秦汐垂下睫毛看向秦三娘子拎着的袖口，脸色渐渐沉下来。
这件喜服是皇后专门让宫内的丝制部赶制了近一个月才做出的，只是上次送来的时候腰身处略有些松，所以才又送回去改制。紧赶慢赶，才在成亲的前一天赶了出来。
可眼下却莫名其妙坏了，如何跟皇后娘娘交代还是另一说。最重要的是，还有几个时辰迎亲队伍就来了，新娘总不能连嫁衣的都没有准备好。
“先换下来，”秦汐偏过头看向锦娘，声音冷静，“找绣娘看一下，能不能补救一下。”
“呦，”另一侧传来一声混杂着嘲讽和隐隐兴奋的笑声，被迫来帮忙整理嫁妆的宋瑶大惊小怪道，“这眼看着就到吉时了，嫁衣怎么破了，好不吉利啊。”
她身边的秦嫣淡淡地瞟了一眼秦汐的方向，须臾，唇边抿处一丝略带讥诮的笑意。
“什么不吉利，我看你在这里才是最大的不吉利！”秦氏旁支秦荣府的楚夫人缓步走进屋内，冷冷地看向宋瑶的方向，毫不客气道，“明日不只是小五大喜的日子，更是昭王迎娶昭王妃的好时辰，你算个什么身份，敢在这里指指点点。”
楚夫人以前是侯爵府中的大小姐，后来嫁入秦荣府做了当家主母，算起来是秦汐的堂嫂。因为身为太尉的堂兄不经常在金陵，平日里府中大小事务都由她亲自打理，素来行事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本来一屋子人喜气洋洋地忙碌着，偏有个不识趣的愣头青出来搅了好情绪，实在是让人厌烦至极，楚夫人本就心直口快，想都没想就直接怼了回去。
“楚夫人莫怪，”秦嫣立刻上前一步，轻声细语地替宋瑶开脱道，“阿瑶她年纪小不懂事，本无意冒犯五妹妹，还请楚夫人和五妹妹见谅。”
“年纪小？”楚夫人冷着嗓子笑了一声，“这看起来比小五都大，还小到哪里去。”
楚夫人毕竟不常在镇北侯府这边，自然不知道宋瑶的身份，只是实在看不惯她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所以才出言训诫。
“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小姐，又或者是哪里的亲戚，”楚夫人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宋瑶，声音略有些严厉，“只要你现在在秦家，就要时时刻刻守着规矩，不该说的话就不要乱说。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今日我楚娘子就好好教教你。”
秦嫣略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藏在衣袖内的拳头捏了又捏，终究还是把想说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楚夫人的身份不是她能轻易顶撞的，所以她必须忍。
宋瑶见秦嫣都不再说话，知道这是个硬茬，只好略有些憋屈地、不情不愿地低头认了个错。
“喜服怎么回事？”楚夫人没再多理会宋瑶，转身走到秦汐身边查看破损的嫁衣，一眼就看到了衣袖处那个长长的破口，惊讶道，“这不是意外撕破的，是有人故意用剪刀或者是小刀划开的。”
锦娘正和几个绣娘围坐在一起研究补救办法，拿着金色丝线在喜服上比来比去，怎么弄都觉得不尽人意。
“尽力就好，”秦汐安慰众人，“幸好是在衣袖处，小心一些不会露出来的。”
知道这是被人算计了，楚夫人的火气更重了，“管家呢，去查清楚今日都有谁碰过这件嫁衣！”
“是。”屋内的奴才见状立即应声，转身朝屋外跑去。
楚夫人自小在伯爵府中长大，早就看透了那些女人家的心机手段，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眼下这事又太过于卑劣，她更是看不过去。加之平日里在秦荣府习惯事事做主，不自觉就站在了秦汐家人的角度上处理这件事情。一副不查出个结果，决不罢休的模样。
原本正核对嫁妆清单的管家没多久便快步走了进来，问清楚情况后也是一惊，立即点头道：“是，奴才这就去查！”
“这是皇后娘娘亲赐的嫁衣，便是御赐的圣物，”楚夫人站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声音低沉，颇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威慑力，“谁敢毁坏，便是诛九族的大罪！我可不像你们秦老夫人那样仁慈好说话，今日若是被我逮到了是谁手段如此下作，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屋内一时静的落针可闻，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答话。
没一会，管家便带着两个婢女过来了，是她们从送喜服的公公手里接过了改好的嫁衣，又一路送回了梅园。
两个丫头一进屋便跪在了地上，低声交代道：“是奴才从公公手里接过的喜服，但是当时奴才们都仔细检查过了，确认没有什么纰漏才接过来的。”
“你们送来这一路上，都遇见了什么人？”楚夫人问，“可有人打开过包裹查看里面的东西？”
“没有，”两个婢女都摇头，“没有任何人打开过。”
“送来之后呢，”楚夫人皱眉，“是谁接的？”
“是我接的，”秦三娘子道，“当时屋里的人都在忙，是我从两个丫头手里接过来的，我还特意检查了一遍，那个时候衣服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秦三娘子抬头看了一眼秦嫣的方向，又犹豫了一下才道，“将喜服放好之后，我跟锦娘去后院取梳头用的桂花油，回来的时候四小姐和宋小姐正在翻看喜服，说是看一下宫里的绣工”
“我的确是看了一下那衣服，”秦嫣立刻道，“但正如三娘子所说，我只是好奇宫里的绣工，所以才随手翻了一下，绝对没有刻意毁坏五妹妹的嫁衣。”
“是啊，”宋瑶也跟着站出来，“我和表姐只是看了一下那衣服，再说了，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为什么偏偏揪着我们不放！”
“要查清楚究这件事，其实不难，”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秦汐缓缓开口，“因为昭王殿下属龙，按照旧俗为避免刺伤龙眼，三天前梅园里就没有剪刀之类的尖锐物件了。”
秦嫣原本还算沉稳的脸色倏然变得有些苍白，一直缩在广袖内的手指缓缓握紧。
“这件衣服刚送来没多久，毁坏衣服的物件肯定还在身上，”秦汐侧身坐在一旁的案几处，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茉莉花茶，声音很淡，“到底是谁做的，搜一下就知道了。”
楚夫人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嫣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难不成怀疑是我弄坏了你的嫁衣不成！”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秦汐捏着杯子朝秦嫣的方向看过来，眼里的情绪很淡，“四姐姐何必这么激动。”
“你们毫无凭据的疑心我，还不让我说了吗？”秦嫣紧紧攥着拳头，毫不退让地看着秦汐，一脸失望道，“我奉祖母之命前来梅园帮你料理婚事，你不感激就罢了，居然还用这么恶毒的心思揣度我，你简直不识好歹！”
说罢仿佛被气极了，一甩衣袖，转身就要往外走。
脚步倏忽顿住，秦嫣愤然抬起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一脸无辜的浣珠，后者露齿一笑，一脸傻气道：“四小姐走这么急做什么啊，事情还没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