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秦汐僵硬地站在原地瞪着萧承煜，一时间没分清自己是醒酒了，还是彻底醉了。
萧承煜为什么会忽然出现，他来这里也在冯龙的设计之内吗？
百草堂究竟什么来头，为什么能把萧承煜的行踪算得如此准确。
不对，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百草堂。
眼下重要的是，她穿着一身男装，以荣辉堂堂主的身份和药监司的陈钦一起喝酒。
更重要的是，萧承煜好像是认得她的。
上一世秦家败落之后，秦汐四处求人，找父亲的旧交、好友去疏通关系、递交各种证据，希望能还秦镇清白。
却正是因为秦汐这种不老实的行为，引得隆泰皇帝更为厌恶，所以她才被身边的人下了毒。身子一日比一日羸弱，最后连下地行走都变得极其困难。
没有人知道这是隆泰皇帝在绝后患，因为看上去连一开始对秦家下手，都像是奸佞诬陷引起的。
只有秦汐自己最清楚，就算没有那个奸佞之人，皇帝也不会轻易放过秦家。只要有下一个善于揣测皇帝心思的人出现，秦家必然还是会蒙难。
所以一直以来秦汐都在努力避免引起隆泰皇帝的猜疑。
但是现在，她却做了比找人疏通关系更“不老实”的事情，若是被隆泰皇帝知道了，恐怕会让秦家的情况更加举步维艰。
怎么才能让萧承煜闭紧嘴巴。
要不直接宰了他吧。
萧承煜还不知道自己在秦汐的脑海里已经死了好几轮了，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上掺杂了震惊、惊恐、担忧、悔恨，还有一丝杀气的表情。
他从不知道有一天，能在一个人瞬间的眼神里读出这么多情绪。
“昭王殿下，”喝下醒酒汤的陈钦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萧承煜，立即爬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规规矩矩地朝萧承煜行了个礼，“不知昭王殿下在此，臣失礼了。”
冯龙也跟着行礼，抬头略有些疑惑地看向和宋离低声交谈，明显认识的萧承煜。心里暗觉不对，一时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瞟向二楼另一侧的一个包厢。
包厢内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穿淡青色宽松长袍的年轻男子，他垂眸捏着手里的茶杯，似乎是有感应一般，在冯龙看过来的时候，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轻轻收回了一直卷着的竹帘。
冯龙微微皱眉，最终还是放弃了对秦汐追问下去的念头。
“无妨，”萧承煜温和地笑了，“我也是刚好来此赴约，这又不是朝堂上，不必如此拘谨，你们随意就好。”
“是是。”陈钦连忙应声，又见秦汐还傻愣愣地站在萧承煜身边，总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只好没话找话道，“今日的酒似乎格外烈，所以才让宋堂主喝多了。”
“宋堂主？”萧承煜看向秦汐，眉尾微挑，“你啊？”
一会齐国公府，一会又宋堂主。
身份还挺多。
秦汐收回瞪着萧承煜的视线，垂下脑袋在自己荷包里翻找着什么。
萧承煜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看她从深灰色的小荷包里掏出一片晒干了的薄荷叶，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嚼着。
“这又是什么把戏，”萧承煜打量着她的装扮，唇边的笑意渐浓，“又在冒充什么人做事吗？”
秦汐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抬眸看向明明带着笑，眼里却丝毫情绪都没有的萧承煜。
须臾，她点头，微微靠近萧承煜，用低低地气音说：“你别告诉他们我是谁，我就是喜欢穿别人的衣服玩，又没骗钱。”
身后的孙七得知了萧承煜的身份之后，急的脸都白了，再看向秦汐，似乎酒还没醒，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迷茫，都开始说胡话了。
刚想出声提醒，就瞧见秦汐垂在孙七那侧的手指尖微微抬了一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孙七微微怔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垂着脑袋立在一边，不敢再插话。
萧承煜并不配合，但还是用很低的声音回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你”秦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看上去有些委屈，“万一你说出去，被我祖母或是父亲知道了，我会被关起来的。”
“哦，是吗？”萧承煜唇角微弯，“原来秦家人并不知道你在外面这么胡来啊。”
秦汐像是说错话一般，立刻捂住嘴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懊恼，口齿不清道：“我要回家了，你你记得不要乱说哦。”
语毕她又不放心似的看了萧承煜一眼，才转身朝楼梯口走。
只可惜她脑子虽然还算清醒，脚下却有些恍惚，还没待反应过来，就被自己左脚拌右脚绊了一下，整个人狠狠地摔向足足有十几阶长的楼梯。
秦汐本能地低声惊呼，下意识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这下真的精彩了。
下一瞬，站在她身后的萧承煜伸手拽住了秦汐后颈处的衣领，稳稳地将她捞了起来。
抱着脑袋闭着眼睛等着自己被摔的秦汐，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头昏脑涨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情况后缓缓松了口气。
还好，被拽住了。
隐隐觉得脖颈处有些憋闷，她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对上了一双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冷冷地看着她，“可以站起来了吗？”
“？？？”秦汐猛然间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抱着脑袋，全身蜷缩的状态。而萧承煜为了她不摔在地上，一直用手拎着她身后的衣领。
如同拎着一只醉酒的猴子。
真是太丢人了。
秦汐立刻伸直腿，略有些慌乱地站在地上，为了找回那仅存的一丝颜面，她甚至拒绝了孙七的搀扶，连楼梯都没扶，一步一步地背着手往下走。
孙七不放心地跟着秦汐，嘴里低声嘱咐着：“少爷小心，小心脚下。”
萧承煜又冷冷地看了秦汐一眼，才转过头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朝从刚才起就一直傻站在原地，不敢坐下的两个人微微点头，“你们随意就好，不必拘束。”
“是。”陈钦抬手擦了擦冷汗，略有些恍惚地坐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昭王殿下一直都很温和，也从没有对哪个奴才发过脾气，但是他就是每次看到昭王就忍不住腿肚子哆嗦。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帝王威慑？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陈钦立即在心里掌了自己一嘴巴，如今圣上身体康健，他可不能胡乱揣测。
萧承煜挪动脚步走向一旁的包厢，转身的一瞬间，又下意识地朝秦汐的方向看了一眼。
秦汐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随从不知什么时候搀扶住了脚步不稳的她。
不，应该是双手架着秦汐下楼。
萧承煜微微皱眉。
孙七被突如其来的昭王吓得脊背发凉，手里也没什么劲儿，又担心秦汐再次摔倒，只好挪着那只微跛的伤腿，两只手搀着秦汐一步一步往下走。
“让开。”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男声，孙七本能地回头，看清身后的人是谁之后，吓得手一软，连连退了几步。
差点摔下楼梯。
被一直跟在萧承煜身边的玄参一把拽住，扶稳了。
秦汐骤然失去孙七的搀扶，身子一软，还没来得及摔倒，就被人一手拽住身后的衣领，一手隔着外衫揪住腰带，腾空提溜了起来。
秦汐：“？？？”
“你干什么？”秦汐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
“闭嘴。”萧承煜阴沉着脸把她一路从楼梯口拎到望春楼大门外。
身后孙七反应了过来，挣脱了玄参的搀扶，连忙跟了上去，急急忙忙道：“马车马车在门外候着呢”
他手忙脚乱地冲外面做着手势，提醒那些守在望春楼外的人，这个拎着自己主子一脸杀气的人，是个惹不得的主。
不可妄动。
好在手下的那群人看懂了孙七的手势，缓缓地收回了手里的刀，一脸警惕地盯着萧承煜，直到他把人送上马车。
马车内，萧承煜略有些不耐烦地把秦汐扔在马车箱坐的软垫上，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停留，转身就走。
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他垂眸看向拽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
纤细柔软，却能拉得动长弓，射的一手的好箭。
明明身体康健，却被外人传成了一个汤药不离口的病秧子。
明明有聪明的才智，过人的本事，却从不想为自己筹谋，总是去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个人，似乎全身上下都是迷。
“放开。”萧承煜的声音很冷。
“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秦汐依旧拽着他的衣摆，声音很低，“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拖累家里人，你帮我保密，好吗？”
马车内一直挂着一个小小的纸灯笼，灯光微弱，却足以将秦汐眼里的祈求和隐隐的泪意照的一清二楚。
萧承煜挪开视线，声音听不出情绪，“原来你也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会给秦家带来麻烦。”
秦汐将脑袋靠在马车靠枕上，声音有些委屈，“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啊。”
萧承煜瞥了她一眼，“你到底想作什么？”
“我”秦汐缩了缩脑袋，“我不能说。”
“那你凭什么要我帮你保守秘密。”萧承煜微微俯身，一手握住秦汐的手腕，一手扯着自己的衣摆，轻轻一拽，便将衣服扯离了秦汐的掌控。
转身欲走的一瞬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请求，“算我求你，只要你答应不说出去，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