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倾诉

    夜空如洗，满月如银。

    大地仿佛铺满如纱般的白雾，在它笼罩下的万物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在流转的氤氲里越发显得静谧、安详。

    远处的城市依旧是流光溢彩、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车灯不时地划过夜的寂静。北方的秋风渐凉，偶尔会有一片落叶划着优美的弧线，优哉悠哉的从窗前飘过，提示着夏的激情已然落幕，秋的淡然、深邃已经展现在眼前。

    那一片飘落的叶子，究竟是源于秋风的邀请，还是树的无情？

    细雨霏霏丝未断，寒烟袅袅水还连，离人泪落江湖路，独鹤神伤望海天。

    月一凡轻叹一声收回目光，卧室内姬天阳还在沉沉的睡着。

    她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为自己倒了杯水在客厅沙发里坐下。不知怎的今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白天讨论的话题过于震撼，直到现在她都无法从周晓的灵魂疑问中走出来。如果人在不断的消解、复制中得以永生的话，那这种人生还有意义吗？得以长生的亚斯人最后在托来山的基地里选择死亡的时候，他们究竟想到了什么？两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又为什么会没有生的勇气，是因为厌倦了生活的单调还是失去了人生的乐趣。

    卧室的门轻响一下，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一双坚实的手臂从背后轻轻揽住了她。耳边传来姬天阳温柔的声音：“一凡，睡不着了吗？”

    他走到面前，在她身边坐下。

    “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就是睡不着，脑子里有无数的疑问一时间又找不到答案，乱得像是一锅粥。”

    姬天阳轻揽住她，关切的问：“你都想到了什么呢？”

    月一凡依偎在他怀里，感到十分满足，她慢悠悠的说道：“我在想那两个亚斯人，即使他们掌握了更为先进的科技，甚至实现了瞬时传输。无论他们是基于量子理论还是虫洞理论，哪怕是更为先进我们尚未掌握的理论基础，但是亚斯人和我们一样都处于同样的三维时空当中，所以都必然都受到这个空间里基础物理学的束缚，很有可能也是毁灭后的重生。在没有找到更为可靠的理论基础支持的情况下，我想我不会去尝试瞬间传输系统。我始终认为自己是唯一的，另一个重新建立的我无论怎样和自己一样，都不会是原来的我。因此我宁愿在灾难来临时死去，也不会接受重塑之后的自己。”

    姬天阳默默地听着，他看着月一凡因激动而涨红的脸说道：“正如你所说，以人类现在的科技水平来理解，瞬时传输确实是量子化一个人，然后在另一地处于纠缠态的量子重新组合成同一个人。这个新人具有先前的全部意识和记忆，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是同一个人。但是按照现在人类的伦理观念，这一行为是不可接受的。即便是同一个人，他的理念难保不会在瞬移的过程中产生不可预知的偏差，按照正常人的理解这时已经是两个人了。可是我们开启这一系统的前提是当我们的文明受到毁灭性的威胁，危不可解时的无奈之举，是唯一延续文明的方法，因此后果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月一凡一声长叹：“我现在甚至能够理解那两个死去的亚斯人了。或许他们产生了和我相近的想法，所以在新的系统建成后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选择了死亡，永远留在了地球。”

    姬天阳怔怔的看着月一凡，她今天有些奇怪，虽然觉得她的想法有不合适的地方，但就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所以一时间也是无语应对。

    月一凡倒是先笑了：“好了，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没有正确理论支撑的结果本就不严谨，多说无益。其实我更相信以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一定能够使人类完成自救的。”

    “对了天阳，我记得你好像曾经说过，在月球时那个亚斯人说你是最有可能进入四维空间的。一旦升维成功，你将面对一个崭新的未来，将象神一样的存在。你期待这样的未来吗？”

    姬天阳终于知道症结所在了，他正色对月一凡说道：“的确那个亚斯人提到过，根据他的说法在我国古代就有进入四维空间的先例了，比如老子、庄子。但说实话，一凡，升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也没有掌控一切的野心。相反我更享受现在的生活，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幸福。我珍惜现在的分分秒秒，和你平平淡淡的共度一生是我最大的心愿。所以升维虽好，但与我何干。”

    月一凡被姬天阳的真诚感动了，几天来的共同相处虽然短暂但是终生难忘。世间虽有千般的美好，都不及此刻我们的深情相拥。你是沧海的水，我是巫山的云，虽平淡却是唯一。即使雪覆白山转瞬化为葱茏，都不及在林中云兴霞蔚一路行来沾于衣襟的水雾。就算是柔橹漂浮，声声入水，最终归于沉寂，也是曾经共渡的美好。便是见到的春风十里、花开馥郁衣袖沾香，凡世间种种都不及此刻的彼此。

    二人相顾无言，唯有心中的火焰在激情的燃烧。

    许久之后，月一凡笑了，嘴角上一抹笑意像是一道涟漪迅速滑过脸部，转瞬间在眼中凝结成两点火星，深埋于眼波流转之中。

    她紧紧抱着姬天阳深情地说：“感谢你我的爱人，因为有你，我生命中才充满阳光，我愿抛却世间种种惟愿和你白首永不相离。爱转流年，许一个不悔的誓言，下一个轮回里我仍能像这样陪着你、爱着你、守护着你。”

    姬天阳被月一凡深情相拥，本已心神荡漾，爱意绵绵。但听着月一凡的呢喃自语心中却升起异样之感，却又不知如何计较，只感觉心中潮水减退，心思间一片空濛。

    他轻轻推开月一凡，怔怔的问：“凡姐你刚才说什么？”

    月一凡也是一愣，不解的看着姬天阳：“我说什么了？”

    “你为什么说到下一个轮回？难道今生的相恋相依还不值得期许吗？我不期许来生的万般美好，只珍惜现在的温馨时光。今后我不许你再说什么来世，能有今生的厮守对于我来说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月一凡这才明白刚才的无心之言无意触及了姬天阳心中的那一片柔软。但月一凡心中隐隐的担忧却始终挥之不去，使她不吐不快。

    “刚才随口说的，你别介意。但世事无常，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还会念及我们的曾经，放弃追求生命中更高的生存方式吗？”

    姬天阳明白升维给月一凡带来的阴影挥之不去，于是斩钉截铁的说：“即便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我也只会沉湎于旧日的温情，寄情于我们共同走过的山水之间，你是我生命中的全部。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所以请让我们在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