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梦魇之影
“我想……”叶杨的声音渐小，但很快，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我想去打职业！”
叶梓恬握着车龙头的手明显顿了顿。
“不行。”叶梓恬头也没有回，声音虽不大，但语言中透着强烈的拒绝。
“刚才我都差点死掉了，你应该也能感受到这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想法吧，现在，我，很明白，我的梦想就是去打职业！”叶杨脖子稍微伸长了点，似乎这样能给自己打打气。毕竟，他在家苦姐久矣，感觉跟老姐争辩都有点没底气。
“翅膀硬了是吧？”叶梓恬冷笑，“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叶杨：“为什么？”
叶梓恬顿了顿：“第一，我是你的法定监护人，我有权对你履行监护职责！“
叶梓恬又想了想：“第二嘛，爸妈死的时候也很明确地说过，希望你能健康成长，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好在她一边想事情一边聊天，手上开车倒还是挺稳的，不然叶杨怕是又要被吓一跳……
叶杨反应相当敏锐：“第一，你说你是法定监护人，那是一年前吧，现在我已经满18了，”
——“我已经具备独立自主、完全充分的民事行为能力了，我自己才是我自己的监护人！”
“第二，社会好像现在也不需要我去做什么，难道我不应该先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吗？”
第二句已经变成大声的质问了。
叶梓恬握住龙头的手不自然地紧了紧，嘴上丝毫不落下风：“真的翅膀硬了呢。就算、就算我不是你的法定监护人了，那你这几年吃我的、用我的，是不是得听我的！？”
“还有，就算你有权利去追逐你的梦想，但是你的梦想真的是合理的吗？打游戏比赛能给社会创造什么价值吗？还是说能给社会什么好的价值导向？不过是那些资本博弈的工具而已！”
叶杨语塞。他依然深刻地记得，在那个下着小雨、天空阴沉的日子里，姐弟俩站在父母两人的墓碑前，叶梓恬蹲下来，对着他说：“你放心，以后我罩着你，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把你饿着。”
那时的他，感觉老姐好高大。
想到这里，他又不知道怎么，提上来的那股子劲儿又泄了下去。
好半会他才嘴硬地继续争辩：“那又怎样呢？我就是喜欢，至于你说的吃你的、用你的，大不了等我挣钱了还给你就是！”
叶梓恬愣住了，她现在颇有种“孩子大了，进入叛逆期了”的既视感，而且她也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阻止叶杨追逐他自己的梦想。
或许再早个20年，国内的舆论环境还是认为电子竞技就是不务正业，就是和吸毒类似的游戏成瘾；可是早在十多年前，大家就已经不是这么认为了——
随着当时国内选手摘得英雄联盟比赛的国际桂冠，以及电竞事业的正规化，电子竞技选手们为了胜利和荣耀日复一日地苦练，况且当时电竞业也已蓬勃发展，职业选手们的薪酬待遇也水涨船高，那还有什么非常合理的理由来制止别人去追逐自己梦想的电竞事业呢？
不过，叶梓恬是坚决反对叶杨去打职业的。她心生一计。
只见叶梓恬没好气地回道：“说什么呢？谁让你还了？反正你听我的，现在先好好学习专业课，毕业以后我不干涉你做什么，行吗？而且爸妈去世的时候，是真的不希望你去打职业。”
“嗯。”叶杨点了点头。他见叶梓恬松口，倒是也能接受这个“谈判”结果。毕竟这么多年来，和老姐相依为命的他，感觉老姐就像是无所不能的超人那般，帮自己遮风挡雨；老姐也确实是有着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至少对他还是挺有威严的。
而现在，不管怎么说，老姐总算是松口了，这算是一个好的开端。
至于叶梓恬，现在内心则是在窃喜。
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到时候等到叶杨学好了专业知识，说不定他就会爱上自己的专业。
更何况，就算到时候他真的还想打职业，也算是大龄选手了，说不定在训练营就被淘汰掉，连成为职业选手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对电竞行业有了一定了解的她也清楚，大部分职业选手都是非常年轻的，大学毕业22岁，已经不算最适合的年纪了，可能也打不了多久，到时候还有着机会去读个研究生之类的。
而一想到为什么坚持不让弟弟去打职业，她的动作就又停顿了下。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再次开口：“不对，还有一个条件。”
正开心着的叶杨倒是没想太多，“啥呀？”
叶梓恬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绩点必须拿到b以上，不、不对，b+，而且不能有任何一门挂科！”
“啊？”听到这要求，叶杨脸皱成了苦瓜，整个人像是一只打了霜的茄子——彻底蔫了。
在珞珈大学，绩点采用但是平均学分绩，这意味着，即使你考的好也不行，分数分布呈现接近于正态分布的样子，b+不光要考得好，同时也是有人数限制的，a和b+的人数原则上不能超过这门课全部学生的20，都快达到报送研究生的比例了。
但是，老姐这么说了，叶杨他能咋办？
毕竟长姐如母，唉，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
那熟悉的月光还是那么的凄清，仿佛一成也没有变过，只是无言地看着下方，人间。
叶梓恬看到这一幕，内心一紧：又来了！
傍晚吃完饭没多久，她跑到对面楼里的邻居家，和她的一个好闺蜜一起玩耍，而不经意的那个回眸，却让她看到了永远都忘不掉的一幕。
眼前的场景犹如人间炼狱。
她的父亲和母亲此刻已经倒在血泊里。父亲艰难地用左手手臂支撑着地面，挺起上半身，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而对面的那个男子，背着光，仿佛从十八层地狱走来的阴曹使者，一步一步走近叶梓恬的父亲。
虽然看不清那男子的脸，但是叶梓恬一点都不想去看，甚至说，她只要看一眼就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仿佛要晕厥过去。然而，她隐约能感觉到，那名男子面容狰狞，带着邪恶的笑容。
她隐约看见那男子蹲在爸爸身前，说着什么，然后似乎从爸爸身上扯走了什么东西，收到了自己口袋里，还说了些什么。
说完这些，那个男子迈步离开了客厅。走的时候，他仿佛还注意到了什么，往对面楼的窗户这里扫了一眼，好在这里的窗户在夜晚从外面是看不清里面的情形的。似乎是为了赶紧逃离现场，亦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并没继续留意，很快就走了。
叶梓恬捂着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不哭出来，眼泪在眼眶里却是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很快地，她朝着楼下探头望去，借着惨白的月光和楼下的路灯，看到那个人离开，她赶紧火急火燎地冲出了闺蜜的家门，一路狂奔，有晶莹的液滴洒落在光洁的地砖上。
该死，电梯怎么这么久……平时她从未觉得，这个电梯居然如此漫长。等电梯的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双眼通红、泣不成声。突然，她又想起什么，赶紧用颤抖的手拿出手机，费了好大的劲勉强控制住手指，拨下了“1”、“2”、“0”。
听到嘟声消失、电话接通之后，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杀人了、杀人了，你们快来啊……”
打完电话，她也不顾上凶手还会不会再回来，立刻跑回了自己的家。
家里的门都没关上，尽管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倒在了客厅中血泊里、熟悉的两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顾不上地上的血渍，她拼命地摇了摇爸爸，又摇了摇妈妈，“爸、妈，你们快醒醒，醒醒呀……”
滚烫的水滴连成了串，不断地滴落下来，溅在两人的衣服上。
这样做了一段时间后，她大致能感觉到，她原来的那个家已经再也没有了。
医疗救护车和警车很快也赶了过来，两人被送至医院抢救。
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叶梓恬坐在急救室外冰冷的铁质沙发上，她的心也和这沙发的表面一样冰冷。
此时，有两个穿着警服，显然是为了此次案件过来的警察走了过来，并掏出了自己的警察证：“您好！请问是叶梓恬小姐吗？关于此次案情，有几点想向你了解一下，请问这里方便吗？或者是否需要换一个地方？”
叶梓恬仿佛听到了，又仿佛没听到那般，双目依旧无神但是头轻轻点了点，“就这里吧”。
见到她这样，两位警察打开手机，开始录音和做记录。
“您今天是什么时候发现父母遇害的？”
“是在今天的……”叶梓恬开始一五一十地告诉两人情况。
“好的，那么……”
……
“关于这次的事情，您了解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是吗？”其中一名比较年长的警察提问，看样子这场对目击者兼被害者直系家属的调查就快结束了。
叶梓恬点了点头。
另外一名警察此时则开始说话：“我们已经调取了小区和单元楼大厅里的监控，但是关于凶手进出的时间的段落都已经被删掉了，调查过两位保安，已经排除了被买通的可能，只有一种可能，凶手想办法把视频监控通过黑客手段给删掉了。”
叶梓恬内心更觉无力，“连唯一的关键证据都删掉了吗？”
不过那名警察的陈述还没结束：“但是，通过对现场的观察，您的父母是在客厅中间受害的，现场没有挪动尸体……”他稍微顿了顿，立即改口：“额不，身体，的痕迹，符合您当时目击的情况，所以可以推断是熟人作案。”
叶梓恬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是陌生人，想必不会父母两人都在客厅接待，并且案发现场还有他们泡的茶，有两个茶杯——显然，母亲泡茶，父亲和对方聊天，是最为合理的情况。
“另外，”那名较为年轻的警察从黑色的工具袋中掏出了两个被塑料膜包裹起来的事物——两部智能手机，递给了叶梓恬，“这是从您父亲身上找到的，我们在想，会不会他的手机上有相关的通话记录之类的。”
“对于这类数码产品上的证据，在搜集时需要取得当事人的同意，”那名警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梓恬打断，“我同意！”
“您同意就好，不过，要是您清楚相关的密码就最好了，这样可以避免物理层面暴力破解时可能造成数据丢失的问题。”那名警察继续说着。
叶梓恬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伸出颤抖的双手把手机接了过来，“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