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是个卑鄙的人
第一百零一章
“可是，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卑鄙的人……”陆澈低着头自述。
“豪门联姻巩固商业版图才是最优解吧？为什么我这样的人能跟你结为夫妻呢？”
“按照常理讲，下人和雇主，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起的。”
“就算你下嫁，找家世低你一等的普通商人之子，也能得到许多助力，增加抗风险能力，获取父辈财力和人际的关照。”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已有泪意。
“我是用了什么手段吗？才能越过身份阶级迎娶你，然后拿到本不属于我的一半股份和产业。”
“被捧在掌心万千宠爱的豪门千金，被我得到还不珍惜，甚至强迫你，用你待我这个下人的手段同样对待你。”
“到底是怎样忍下心的呢？即使你拍过我，可既已结婚，又何必跟已成为妻子的人斤斤计较，是不是我这种低出身的人太过自卑，所以一旦翻身得势，就要加倍反击？”
失去了记忆，陆澈变成了一个善良单纯的人。
结果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过去的自己是个混蛋，这种认知，让当事人本人有些崩溃。
陆嘉禾淡淡地望向这个男人。
缓缓握紧搁回桌面的水杯。
真的好笑，面对失忆的陆澈，她这个受害者还没去控诉，结果他自己推理出来，上门来对着她自白。
“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刚醒来时，你见到我那般生气，还抓着我的衣领质问我。”
陆澈含泪的眼底黯然失色。
“也知道为什么你带我去那个会议，让我当众表现出失控的状态。”
“因为你恨我，对吗？因为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对吗？”
最后一句话，被陆澈轻轻地说出来，然后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不得不说，即便失忆，但他对外界的感触和理解依旧很敏感很通透。
晶莹的水珍珠，随着男人重新低头，在陆嘉禾眼前坠落。
但陆嘉禾还是没给答案。
不否认也不肯定。
回想曾经陆澈对她的所作所为，当真说不出原谅二字。
良久，还是男人打破僵局。
“我为过去的自己，向你道歉，请你……不要厌恶我。”
“我不记得过去卑劣的手段，往后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现在的我，只想跟你平淡地在一起。”
“对不起，陆嘉禾。”
安静的房间里，陆嘉禾站在桌旁，看着门口流着眼泪的男人。
他甚至都没有祈求原谅。
本来，她都已经毫无感觉的。
本来，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底也跟着一起悲伤起来。
她这辈子都没打算听到陆澈的道歉，谁能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它突然就来了。
道歉来自失忆的陆澈，明明他无需为曾经的自己负责，他那些什么都不记得。
可是不知为什么，即便这道歉有些没头没脑，甚至严格来说不算来自始作俑者，可当它说出口的那刻，还是让陆嘉禾心底得到些抚慰。
就像是某些东西，终于走到终点，画上了句号。
也许任天琦说得对，他们到底不是同一类人。
这番发自肺腑质朴真切的话，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片刻的柔软。
陆嘉禾也不例外。
她叹息了一声。
只要陆澈不记得过去，她就当他是个无过往历史的人。
“你是你，他是他，我分得清。”
她爽快道，让他不必再担忧自己被厌弃。
男人抬起头来，有些难以置信，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来得这样快，这样轻松。
“不过心底下意识的反感没法一时就解除，你习惯就好。”陆嘉禾坦白。
每当她见到陆澈这张脸，就会涌起各种复杂情绪，曾经的仇恨也夹杂在其中，这是事实。
想要完全原谅和消除，很难。
陆澈挂着泪珠，朝她扬起一个笑。
“没关系，往后都是现在的我陪在你身边，我有信心用新的自己把他覆盖掉，让你以后只想起我！”
陆嘉禾闭了闭眼睛，心底摇头。
当真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这种打直球的表述，还真让她不适应。
明明没得到什么原谅，但是看到了希望，就能从悲伤迅速变得洋溢。
眼前的陆澈，就像是一个光芒万丈的小太阳，积极向上，热切诚挚。
外出见惯各种老狐狸，回家对上这样的人，倒是心不累。
“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我很开心，谢谢你，祝你有个好梦，晚安！”
恪守规矩的陆澈主动离开了房间，还替她把门关好。
等人离开，陆嘉禾喝光水杯里已经微凉的水。
就像曾经自己想的，人生有时候别太执著、拧巴，如今生活步入正轨，又出现完全崭新模样的陆澈，也不该时刻陷入过去的回忆里。
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现在陆澈手握着股份，又对自己言听计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几乎是最完美的状态。
她伸了个懒腰，不再纠结这些，回到床上熄了灯。
一周后，陆嘉禾履行承诺带陆澈来看比赛。
天气转入秋冬，身上的衣服厚起来，陆澈穿着件深棕色麂皮机车装，边上镶着一圈白羊绒，高高的立领系着双排扣，遮住他小半张脸，只露出英俊的眼眉和鼻梁。
他纯黑的发做了个造型，烫着微卷，猛然一看，很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
特别是这个美男子还坐在轮椅上，更加吸引人群的视线。
“真的没关系吗？其实我想能自由行走的时候再跟你出来，我怕你会因我而被耻笑。”
陆澈眼底流露担心。
他怕陆嘉禾带这样的自己出门，会被奇怪地看待，进而引发些议论。
走在他身边的陆嘉禾发出一声上扬的鼻音。
“嗯？”
“第一，你会恢复不是吗？当前并不是永久状态，往后他们自然能看到站立行走的你。”
“第二，管那些声音做什么，他们对你的非议，又不会改变你本体一分一毫。”
听到自己伴侣这样讲，陆澈刚才还忐忑的心，顷刻间就安定下来，其实他自己怎样都好，只是担心她。
如今陆嘉禾都不在乎，他当然也听她的。
陆澈能感受到，她就站在自己身旁，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的腿，这让人感觉很安心。
不像上次一样只有自己，这次出来有人陪在他身边。
宽阔的草坪绿意荣荣，马蹄的驰骋和嘶鸣调动着看客的心，观众席上时不时传出阵阵喝彩声。
他们到达贵宾看台，头顶有遮阳，眼前视野开阔，局势一览无余。
马蹄与马头上身着同色的装饰。
一颗球在无数双马腿之间飞扬。
持杆的人将它高举起抡在空中。
陆嘉禾给陆澈详细解释了赛制，让他熟悉这项贵族运动取胜的要求。
“你很喜欢吗？你会吗？”
陆澈有些好奇。
“会骑但不会打，因为不被允许学这种危险运动，对它的喜欢源自马赛，我对那个更感兴趣，有速度的疾驰感，这个达不到那种紧张的程度，更多偏技巧性。”
陆嘉禾坐在轮椅旁的贵宾座上，撑着下巴。
忽然口袋的手机传出铃声，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没有立即挂断。
这一两秒犹豫被陆澈捕捉到，他主动道。
“要是重要的话，不如先接听。”
陆嘉禾听完起身，去往安静的室内，没再管他。
看着人离去，失落感袭上陆澈心头。
他又自己一个人了，不过接个电话的功夫，应该也很短暂。
通往贵宾席的上升电梯有安保严格管控，他在这里安全应该不用担心。
就在陆澈边观看这场精英赛边心中默数秒数时，一个人在他身旁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