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老相识
第九十四章
陆澈不见了。
准确来说,不是不见了,而是一直躲着陆嘉禾,不在她面前出现了。
陆嘉禾也不在意,看不见这个昔日仇人,她乐得轻松。
反正佣人每天都会汇报他今日又做了些什么,陆澈的行动完全在她掌握之内。
他们双方的位置,跟过去相比完全颠倒过来了。
随着董事长的更换暂告一段落,陆嘉禾的社交局比从前当董事长夫人时多出了许多。
就如同她所想,人们不在意她是以怎样的方式上位的,重要的是她现在是谁,在什么位置。
意气风发的年轻新贵,遭遇车祸失忆,妻子无奈只好接手其工作,听上去只能让人感慨命运无常,说不出其他。
场合参加得频繁,就会遇到之前的旧识,除去荣德的校友和曾经圈里的好友,还有一个并未有过多接触的人。
任天琦高中在保莱国际就读,大学又在陆嘉禾隔壁的民大,按理说两个人没什么情分可言,唯一有交集的就是早年的堵车事件。
现在再提起来,两个已经成熟的大人只感觉到好笑,为件小事从此相识,倒也是有趣。
“我当时就感觉你跟我是一类人,后来借校庆的事约你,想着给你搞张票我们一起去看,拉近下关系,结果你没答应,可以说碰了一鼻子灰了。”
任天琦端着酒杯,看向天花板回忆着过去。
“当时我就想,这个女生是真不好追,嗯,这点也跟我一样。”
陆嘉禾笑得掩住唇。
这代表她确实挺开心,平日的笑她都落落大方,除非是真的唇角幅度太大,她才有这个举动。
笑够了,她放下手。
“官太太是不是没有自由?”
她没提自己的看法,只是抛出了询问。
但一定程度上,问题也代表了刻板印象。
“我可没学家里人,我选了从商不是吗?”任天琦摇摇酒杯,“你质疑得不无道理,我太太确实是个温柔孝顺的女人,父母对她满意就行,反正婚姻在我眼中就是个形式。”
陆嘉禾放下了酒杯,她肘部撑在酒桌上,双手十指丨交叉,叠在自己下颌。
任天琦果然不是能被一个女人束缚住的人。
从他把堵车人拉去空教室殴打就能看出,这个人处事方式很狠戾,而且跟陆澈不同,他不加掩饰,也无所谓旁人想法。
他只需要别人忌惮他就足够了。
任天琦一口气喝掉摇完的酒,一只胳膊担在身后椅背上,另一只手将空酒杯放回桌上,指间夹着酒杯腿儿挪动。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种眼神,你不这么认为吗?”
“算是比较认同,以前觉得是牢笼,现在觉得是形式。”陆嘉禾如实回答心里话,“对婚姻中强势的一方来说,它确实算不得什么。”
只要能掌控它,搏杀过另一方,那它甚至可以带来益处。
任天琦安静地看了她几秒钟,重新扬起笑。
“之前在葬礼上相遇时,我没想到你会走到今天这步。”
陆嘉禾挑了下眉,眼神很无害。
哪步?
丈夫痴傻,她自己上位吗?
她忽而抱起手臂,上半身前倾靠近对方,压低声音。
“说起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以你的身份背景,肯定知道城东那块地的内幕吧?如果想抢,需要什么资格才能拿得下?”
叙旧过后,就该谈真正触及利益的事了。
即便是在社交场上偶然的相遇,也未尝不可进行试探。
有钱共同挣,如果陆嘉禾能获利,肯定少不了回馈中间搭桥牵线的人,有旧识这层关系在,怎么不比那些陌生外人亲密?
相熟谈合作就是会容易一些,所以经商的人都想广交友,拉关系,俗称多个朋友多条路。
任天琦夹着高脚杯,将它推到桌沿,不着急回答,看着侍者主动过来为他斟满。
陆嘉禾看着这一幕,前倾的身体放松下来,对倒完酒的侍者道。
“放这儿吧。”
她准备一会儿亲自给男人倒,他值得她屈尊服务几杯。
说完目光灼灼打量着桌对面。
男人看着酒的眼睛扫了她一下,噗嗤笑了一声。
“干嘛这样看着我?这么急切的吗?”
“不急能行吗?肯定很多人都来问你,不主动一点,你会告诉我吗?”
任天琦没跟她兜圈子,直视着她的眼睛。
“肯定会的啊。”
陆嘉禾应答自如。
“我知道,所以我也才敢问出口。”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得像是曾经结拜过的兄弟。
任谁都想不出,在今夜之前,他们还是彼此列表里多年没有谈一句话的陌生人。
今晚陆嘉禾喝得有些多,她听到许多来自官方的一手消息,心情高涨,为表感谢,不由自主地多敬了几杯。
导致后半场有些恍惚,只能在酒桌上撑着头缓解它的眩晕和阵痛。
“喝不了就停,不必跟我客套。”
“其实我现在思维还是清晰的。”只是生理上无法抵抗,人体代谢毕竟有个过程。
“这些年是不是很辛苦,你说婚姻像牢笼的时候。”
“啊——”陆嘉禾长叹一声,“现在我能跟你坐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她这样的女人,不需要男人的同情。
任天琦能听出其中的意思,转移了个话题。
“如果我们曾经在同一所学校,那我肯定会注意到你,咱们就能早早相识。”
“不一定哦,以两家情况估计没什么交集,也玩不到一块,我其实不喜欢打官腔的男生。”
“但我听说你跟林默安有些来往,他是我学弟,也是我卸任后下一届主席接班人,我讨厌跟我同类型的男生,这点我们很像。”
酒喝到位,人聊得就亲近放松。
停杯后,任天琦跟她来到宴会厅的露天场合,点了一支烟,顺手为她也点了一支。
“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陆嘉禾抽了一口,咳嗽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烫金英文字母,不适应这种高尼古丁含量的烟。
“不习惯就算了。”
“那就学习一下。”
陆嘉禾又吸了一口。
“我喜欢……”她陷入了思考。
然后就发觉脑海内,显出过去时光里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少年从十七岁开始,一直成长,到最后,眉眼跟前段时间昏暗壁灯下的人重合。
“我喜欢能被我控制的。”陆嘉禾讲完自己也笑了,“所以我该嘛,之前的磨难都是自找的,人总要为过去付出代价,咳……”
她咳出了泪水,被烟雾一熏,让眼神更加迷离,像是盛满了星光。
“唉,喜好是很难改变的,我喜欢不喜欢我的,越顺从越瞧不上,越反抗越想征服。”
任天琦叹息一声,客观地剖析自己。
所以,大多数人都很拧巴,真正看开的永远是少数。
也不知道到多少岁,人才能大彻大悟。
陆嘉禾轻轻吐出烟气,看它随着风旋转斜着飘散,马上消失不见。
看身旁人的眼神,她大概有个推测。
任天琦那个温柔孝顺的妻子,一定跟她不是一个类型。
男人热切的眼底,不加掩饰地写满了郁望,十分明确自己想要什么。
不过陆嘉禾没问出他另一半是不是没自己漂亮这种类比的轻佻蠢话。
她一只手摸上自己受凉的肩头,转过头去看向另一侧,眺望远处的山景。
一件外套披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