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的秘密
第九十一章
经过上次的事，陆澈变得更不愿外出，对外人也更加排斥，单是情绪恢复就用了许多天。
因为摔下轮椅，腰部的伤又重新回医院做了复查，修正了偏移的骨头，重新穿戴护腰进行加固，照料上也更加严格。
顾珍霞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但陆嘉禾给了她简短的解释，说陆澈只是不适合那个陌生的环境，往后不会再带他去，顾珍霞听到后便也选择了接受。
只要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这位母亲就很知足。
打一棍给一颗枣，陆嘉禾没忘记顾珍霞的委托，让人去翻找陆澈的旧物。
其实现在就算陆澈恢复，他想重新夺权也不会那么简单。
在威胁不到陆嘉禾地位的前提下，她倒也乐意陆澈记起从前的事，毕竟对方脑力惊人，对联盛又了解，兴许还能跟她商讨一下工作上遇到的问题，多出些利用价值。
陆澈那本笔记陆嘉禾重新修订过，放在手头时常翻阅，她感觉里面可汲取的东西很多，不止是父亲的语录，还有陆澈自己做事的一些见解。
现在复仇完成，站在客观角度，陆嘉禾挺欣赏这个男人。
可现在，他总像幼童一样胆怯内向，自己甚至都提不出什么欺负的兴致，只觉得他现在无趣。
即便扇他一耳光，他都不会生气，只会讶然小心地看着你，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折磨这种人，带不来任何快感。
所以陆嘉禾没对他怎样，一直保持着和颜悦色，未曾再像他初醒时那般凶狠。
不过扮演好姐姐的游戏，起初还有些新鲜，时间一久就多了些厌烦。
现在陆嘉禾只想不再见他，让人搬到后院，自己去得也少了。
“夫人，您让找的东西找到了。”有人来跟她汇报。
坐在躺椅上翻看财经杂志的陆嘉禾捻了下一页。
“说了不用报告我，直接给顾珍霞。”
“但是，呃，好像您确实需要看一眼……”女佣有些忐忑。
陆嘉禾没搭理她，翻过了页。
前天她一副耳环砸在地上，出现裂纹，才发现里面藏着窃听器。
于是她把所有耳饰都更换了，陆澈这种想掌控她的小把戏还真是让人感觉可笑。
其实在手机被控制后，陆嘉禾就有些察觉，所以后来约许艺然都是去温泉。
现在这帮下人，是换了主子心态还没转变过来吗？话都不听。
不料女佣下一句道。
“因为从里面看到了您，应该是您，看着像小时候，然后我就没再敢翻了，觉得不妥……”
杂志阖上了。
陆嘉禾抬起头来，转头望向自觉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的女佣。
随即她站起了身。
陆澈自己卧室的房间里有一张书桌，其中最下方的一个抽屉是用密码锁锁住的，但照他如今情景肯定记不得，所以来翻找清理的女佣让家里的园艺工帮忙，借助工具将它打开了。
而如今，这个抽屉就摆在陆嘉禾的眼前。
零零碎碎的东西，都在里面。
陆嘉禾拿起眼镜盒，觉得它有些眼熟，将它打开后，陆澈曾经常戴的那副眼镜正躺在里面，是她十八岁时送他的生日礼物。
陆嘉禾扣上镜盒，又拿起旁边的黑亮派克钢笔。
也是她曾经送他的生日礼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常用的小东西，比如换下来要丢掉的手机壳，在课本页面上涂画的小猪，练习过英文的演草纸……
不过陆嘉禾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在乎女佣口里的“看到了她”。
打开一个薄薄的笔记本，有些东西从里面掉落出来。
陆嘉禾捏着这张质感奇怪的单页，看着上面的自己。
上面印着她初中时参加校艺演出的照片，旁边还写着几年级几班的陆嘉禾同学，登台弹奏钢琴曲目《梦中的婚礼》。
这应该是……
从学校的宣传栏上剪下来的。
陆嘉禾捏紧了它。
她去翻其他夹杂的纸页，无一例外都有她的存在，有植树节劳动的照片，有站在国旗下演讲的照片，有初中级部当届毕业合照，甚至连自己张贴出来的优秀获奖作文也在里面……
那些手机监控和耳环监听没有让陆嘉禾恐惧，可眼下这些东西，却让她不寒而栗。
她忽然察觉到，自己成长路上，一直有双眼睛在看着她。
他早她许多许多年前，就已经认识了她。
摊开的笔记本上写着些乱七八糟的字。
‘蝶蝶蝶蝶碟，下次见到一定会写这个字。’
‘你起跑的时候，就像一只飞起的蝴蝶。’
‘3369。’
数字被写成了方正的格式，用长方形给框住，像是号码牌。
这是她曾经参加运动会时的编号。
陆嘉禾瞟眼眶缓缓收紧，随即她急匆匆起身，去地下室找东西。
没过多久，赶回来的陆嘉禾气息微喘，呼吸有些急促地打开了一张花里胡哨的硬卡信纸，去跟陆澈笔记本上的字迹比对。
一模一样，连某些细微笔划上扬的角度都是相同的。
指尖的信纸掉落。
这张她参加运动会时唯一收到的祝贺信，是小时候的陆澈写的。
她摔倒拿了倒数第一名，只有一个人为她喝彩，她那时感动极了，珍重地将它收藏了起来。
现在告诉她，竟然是自己最讨厌的仇人写的。
陆嘉禾感觉上天好像在跟她开玩笑一样。
她特别想现在立刻跑到陆澈身边去，抓住他的衣领，质问他到底真相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她，又出于什么心理躲在暗处观察她，最后怀着怎样的心态写这封鼓舞的信……
陆嘉禾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也带上仇恨，所以曾经年少的陆澈，写信时是带着善意的吧？是真诚的吧？
那时候他们之间没有利益牵扯，匿名写下这段文字，陆澈能得到什么呢？
他所做的，是没有目的性的，给他带不来任何好处。
又或者说，也有目的性，因为可以令她开心。
那为什么他对她的这点好，到后来变成了掠夺和欺骗？
陆嘉禾不想接受这种落差。
倒不如从来不让她见到这些东西，陆澈还是她印象里那个恶人，从来未曾改变。
陆嘉禾抬掌遮住眼睛。
她想起来了。
那年冬天，她去陆澈那个破旧一楼小院送年货。
她去到他的房间，翻看桌上的课本，拨弄上面的文具，觉得没有可玩的，拉向了抽屉。
本来在一旁任其所为的少年，突然上前用拇指顶住抽屉门，不想让她发现里面的秘密。
那时她笑着手指点着他的手臂，逗弄地扯高他的衣服，问他是不是藏了男孩子都有的皇色杂志……
如今许多个冬天过去，自己最终还是见到了少年想藏起来的心事。
陆嘉禾闭上眼睛，喉间滚动。
一种介乎喜爱和仇恨之外的情绪，开始在心底蔓延。
这世间，人和人之间，怎么就那样复杂呢？
陆澈，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看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