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靠近太阳④
【伊卡洛斯号上】
帕德玛·微卡睁开了眼睛。
作为最先从赫尔墨斯号上逃脱的船员，他并没有遭到爆炸的波及。
但与其他人一样，他还是在一阵眩晕后，来到了伊卡洛斯号之内。
不过他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这与他此行的目的息息相关。
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他如此自我解释。
在出航前数月某个无月之夜中，神明就给他降下启示，预言了此次事件。
【邪魔自海而来，为止魔涨道消，当除而之后患。】
神明如是说。
作为一个天主教虔信者但同时作为一个生活在文明社会、受到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帕德玛最开始选择全然不信。
但很快，神明为他展现了神迹。
帕德玛·微卡天生双手发育畸形，手掌只有三根手指，他的双手如同龙虾的钳子一样，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分别连在一起。
医学界将之称为【先天性缺陷综合征】，是种罕见的遗传疾病。
帕德玛的爷爷双手四指，父亲双手二指。
倒也是虎父无犬子，到了帕德玛这一代，遗传病情况并没有变得更糟糕。
但到底是异于常人，帕德玛儿时没少因此受人讥讽遭人白眼。
好在帕德玛虽不能说是人中龙凤，但也起码是天生龙马。
微卡家族是英国声名在外的罐头生产经销商，专门为远洋船只提供食品保障。
在那个地理大发现的年代，微卡家族的生意不能说是日进斗金，但也是富甲一方。
靠着家里的资源人脉外加自身真金白银的努力，帕德玛先是加入了大英帝国海军。
退伍后成功考取了医师执照并在各方引荐下，加入了ct公司，成为一名医疗顾问。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能感受到他人凝聚在其畸形双手上的灼热目光。
命运与尊严无时无刻不在从他那双无法握紧的双手中流失。
神明洞悉了这点。
在一团圣洁的红光中，伴随着靡靡之音，降下神迹。
神明化二为四，赐予了帕德玛健康完整的双手。
人都是趋利的，只是轻重缓急。
在这一刻，帕德玛完美地展现了自己灵活的虔诚态度。
将圣父圣灵圣子扔进了垃圾桶。
开始对来自虚空中的声音顶礼膜拜。
神明神迹自然而然也不是请客吃饭，等价交换是宇宙的法则。
【献上忠诚】，这便是神明的唯一要求。
此时此刻，帕德玛抚摸着手背上黑色的蚂蚁型烙印。
把倒在地上、开满莲花、身首分离的海员尸体踢开。
将颈骨拧的咔咔作响，他甩了甩手中沾满鲜血的弯刀，在空中画了一个逆十字。
【为神明斩断邪魔外道。】
帕德玛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愚昧的虔诚。
【模因污染已移除。救济者，你已见证异常之型，了然异常之愿。当你洞悉异常之实，救济眼将给予你真正的力量。】
随着脑中传来如此话语，缠绕在苏珊娜手臂上了文字随之消散。
【什么是异常之真？】苏珊娜在心中如此问到。
【异常之物自有其诡谲样貌，异常之物生于庞然之愿，异常之物生于隐秘之实。】
苏珊娜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也无可奈何，还是只能将此归结为高层次生物的恶趣味。
【切…】
似乎是摆明了看不起苏珊娜的教育文化水平，脑中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冷哼。
【莲花乃是它的形貌，盛开乃是它的愿望。你要做的，便是洞悉它为何型如莲花，为何渴望盛开。当你查清之时，你便可以实施真正的救济。】
【感谢提醒。】
苏珊娜拍了拍脑袋，她总算是有了个正儿八经的目标。
重新将救济眼调整到可视无线电波的频段。
这回，苏珊娜终于看到了无线电中的内容。
【这里是ct公司科考船伊卡洛斯号，船上发生不明感染事件，船载防御系统已被不明存在接管，请接收到讯息的船只尽快回避！】
看来要不是没接收到这条讯息，赫尔墨斯号也不会落得个船毁人亡的惨况。
至于为什么接收不到，苏珊娜认为这是这朵异常之莲的伟力。
毕竟目前看来它就是导致海鱼与船员开花、疯狂的罪魁祸首。
所以技术上把任何锅甩给它都多半不会错。
总而言之，当务之急苏珊娜决定先找到无线电发出的方位，看看是否有幸存者。
讲到底苏珊娜的最终目的是从船上救出妹妹，虽然自出现在伊卡洛斯号上后，苏珊娜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到底人类心中都是侥幸心理的。
然而，麻烦比计划先一步找上了门来。
【偷渡者！走跳板！】
甲板一侧，一个身穿连身修理服的船员，摇晃着他绽开的脑袋，尖叫着、摇晃地冲向了苏珊娜。
【（迟缓的）（疯狂的）船员】
救济眼下，船员的头顶挂着如此一段介绍文字。
这给了苏珊娜一些信心。
虽然说自己是后勤，但正因为是后勤，箱子水桶这类重物她可没少扛。
随意苏珊娜的体能和臂力到底并不算羸弱。
虽然不至于三拳打死镇关西，但不出意外的话还是能凭一顿老拳给人打出意外。
至于之前为什么面对那些海员时唯唯诺诺？
你敢单挑持刀恶徒你上啊。
在扯皮之间，苏珊娜已经一个过肩摔把那个行动缓慢的海员给放倒了。
“当啷！”
随着一声脆响，一根撬棍从船员的怀里掉了出来。
【哎哟，还有意外收获啊。】
苏珊娜挑了挑眉，捡起了撬棍。
空挥几下，不轻不重，还挺趁手。
…
【0号地球】
【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送走一位带孙子来剃头的老奶奶，时间来到了下午六点。
夏喆从柜台下面的小冰箱里拿出了装有羊角面包的纸袋。
为了不耽误赚钱，这段时间的饭店大都是靠啃外婆送的面包垫肚子，等到打烊后再吃些夜宵。
虽然理发店的生意并不火热，但到底不能让随时到店的客人等你吃饭不是？
【叮当~！】
刚把半个面包塞进嘴里，侧门的铃铛便响了起来。
忙不迭地就着矿泉水把面包咽了下去，夏喆毫不吸取教训地窜出了柜台。
【你就不怕这样会吓到客人吗？】
一身纯黑色的高大纤细之影半叉着腰，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喆。
是外婆的那个女朋友。
【晚上好啊，卜小姐，你是来帮衬我生意的吗？】
虽然夏喆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实际年龄绝对不比自家外婆差多少，但出于礼节，夏喆还是往年轻的叫。
【只是下班路过，顺道来看看而已，毕竟技术上，这栋房子的产权是我的。】
说完，她看了看夏喆，又看了看柜台上的纸袋。
【果然，和你外婆担心的一样，你这孩子真就没法好好吃饭。】
【我这不是怕耽误客人嘛…】夏喆试图辩解。
【给你下指标是希望你不要懈怠，不是想要你的命。】
女人说着给了夏喆一个脑瓜崩。
【明后天我会抓一个小鬼来给你帮忙，至于现在…】
女人变戏法一样，将一个两层便当盒递到了夏喆手里。
【把你外婆煮的饭吃了，然后给我整一套日式洗加俄式按摩，不用急，慢慢吃，我去外头抽几支烟等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夏喆面露纠结之色。
女人知道夏喆在纠结什么，她从口袋掏出一份促销传单，
【两条街外的百货商场在搞限时夏季一折清仓促销，一个钟头后开场，今天凌晨结束，所以我敢打包票今天剩下的时间除了我以外不会有其他客人来了，你大可放宽心。】
说完她将传单揉成团，丢进了柜台旁的垃圾桶里，然后从柜台下面翻出一个烟灰缸。
【慢慢吃，菜里有鱼，吃完去外头叫我就行。】
女人摆了摆手，提溜着烟灰缸，推开侧门去到了后巷，再没给夏喆多说话的机会。
啧啧嘴，夏喆看了看手中的饭盒。
塑料材质的外壳根本抵挡不住从中逸散而出的油香。
不争气的泪水从夏喆的嘴角流了下来。
…
店外，女人点燃两根香烟，一根叼在嘴里。
另一根烟，她用手指夹着，烟嘴向外，向后巷背光的暗角递了出去。
一只嶙峋的手掌从中伸出，接过了烟。
【那个剑与魔法型世界你处理的怎样？】
女人没有将视线投向来者。
【谎言已种下，只要坐等收获就好…只是这回又坑了大个子。】
来者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的歉意。
【不用在意，这是必要之恶，也是对她的试炼。】
女人淡淡地说。
【唉，您说什么都是对的…希望她也能早点习惯吧。】
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阴影中的来者长叹了口气。
【东西做好了吗？】女人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如果它能盛开的话。】来者随即前言不搭后语地答。
之后便是默契的沉默。
话中的含义，只有她们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