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雾③
前略。
赫尔墨斯号缓缓地在这片散发着淡淡铁锈味的“莲花”海上行驶。
由于漂浮于海面的海生物实在是难以置信地多，导致船长不敢下令全速行驶，尤其是遇到大型鱼类时还要绕道行驶。
宛如无尽莲池中的一片枯叶，随着风，顺着水，前途茫茫。
随着太阳的下沉，海雾又慢慢地升腾了起来，在被鱼血浸染的海面及紫红的霞光映射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粉红色。
美丽，而又危险。
苏珊娜此刻正在库房中清点着船上剩下的物资。
按照她的计算，赫尔墨斯号的不能说是物资匮乏，简直就是箪瓢屡空。
淡水只剩十升，spam午餐肉罐头剩二十罐，汤罐头只剩最后三罐，干面包剩两块半，蔬菜和橙汁丁点不剩。
即使将船内的循环水加热成饮用水，这点东西只够一船人撑不到三天。
【会没事的，只要能去到伊卡洛斯号上……】
苏珊娜如此安慰自己。
她也仅仅能这种方式来消解自己的担心与恐惧。
其实当收到妹妹打来的电话时，他就已经对自己可能会遇到的可怕情况有所认知。
但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的理智来了一记痛击。
可她知道自己还不能崩溃，在找到妹妹……亦或者在找到妹妹的尸体前，自己必须保持理智。
把手放在胸前，苏珊娜深呼了几口气。
然后她走出了库房，关上灯，把舱门关好，锁死。
【我们大祸临头了是吗？】
不知何时，帕德玛抱着膀子靠在库房外通道的墙上。
毫不掩饰自己的悲观情绪，但依旧用一如既往的轻松语气问苏珊娜。
苏珊娜没有答话，或者说，她不想答话。
【免费告诉你件事吧，】
把后脑靠在墙上，双手插兜，帕德玛看着通道内闪烁的钨丝灯，
【路特斯那个女人有问题……或者说这次救援本质上就有问题。】
【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珊娜眯着眼，望向这个男人。
【听听这个吧，我从她的舱室顺来的。】
帕德玛从外衣的口袋中摸出一本笔记本，递到了苏珊娜手里。
【那个女人其实一直有个私人电台，这本笔记本里是她的这十几天以来的通讯记录。】
【可……船长不是说我们已经失联了吗？】
【所以这不就怪了嘛~】
帕德玛一脸充满深意的笑容，摊了摊手，
【好了，你就回去慢慢看吧~】
轻佻的朝苏珊娜敬了个海军礼，帕德玛哼着小曲，转身迈着方步悠然地离开了。
苏珊娜看着帕德玛离开的方向，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
【呵。】
她意味深长地冷哼一声。
……
天渐渐暗了下来。
海雾也愈加浓厚。
船体的碰撞声也愈加频繁。
这代表着“莲花”越来越多了。
苏珊娜上到了驾驶舱，透过舷窗，望着远处的海面。
隐约间，她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点点闪烁。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却发现那似乎只是在水面上游荡的发光鱼类。
正当她感到惋惜时，驾驶舱中的无线电突然响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大家把注意力都聚焦在了沙沙作响的无线电上。
【列阵而来的航船负载着你所有的岁月历度千年的你的歌声回荡在每一个月夜……绽放吧，绽放吧，让这声音响彻千年中的每一刻……绽放吧，绽放吧，千年之莲……】
苏珊娜听到了，无线电那头，一个婉转悠扬的声音，用她无法理解的语言，引吭高唱，那歌声如泣如诉，却听得人森冷异常。
奇怪的是，苏珊娜发现自己能听明白。
【你们有听到无线电里的歌声吗？】
为了求证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苏珊娜向在场众人询问道。
【没有啊，无线电只是在沙沙响。】
【你幻听了吧，哪有人唱歌？】
毫无疑问的，苏珊娜得到了否定答复。
用手拍了拍耳朵，苏珊娜却发现那歌声并没用从自己耳朵里消失。
还没等苏珊娜搞清楚个因为所以，从浓雾的彼端，一道巨大的光柱破开迷雾照了过来。
就像是说好了一样，海面上忽然吹起了一阵大风，把海雾尽数吹散。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黑夜中，那艘庞然大物的巨影。
而那道光柱，正是来自其上的探照灯。
【上帝啊，我们终于找到伊卡洛斯号了。】
那一瞬间，驾驶舱中弥漫着兴奋的气氛，大家都是无比地高兴振奋。
可就在下一秒。
“嘭！嘭！嘭！嘭！！！”
几声巨响，从伊卡洛斯号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驾驶舱的玻璃，连带着船长和大副的身体，瞬间爆裂开来，血雾与脏器飞溅得到处都是。
火热的气氛急转直下，尖叫声开始回荡在驾驶室中。
【隐蔽！隐蔽！是舰载机炮！苍天啊，他们的人是疯了吗？！】
苏珊娜大喊着躲到了驾驶台的下方，她不断打着手势让驾驶舱中尚且幸存的船员隐蔽起来躲避打击。
可很显然，这些心理素质一般的船员并没有留意到她的呼喊，三个人抱头鼠窜地往驾驶舱出口跑。
然后毫无意外，一阵“嘭嘭嘭！！”过后，他们全部都变成了炫目的肉色烟火。
【呜呃！】
捂住嘴，把涌到喉咙里的东西重新咽回肚子里。
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深呼口气，苏珊娜开始匍匐着，慢慢地朝驾驶室的出口爬。
刚才死去的那几人在变得七零八落之前，至少把大门打开了，也算是死的有所价值。
左右交替，一点一点挪动。
苏珊娜忍受着皮肤从地板上黏稠的殷红、四散的碎块上蹭过的恶心触感，缓慢地爬到了出口不远处。
“嘭嘭嘭嘭！！”
机炮再次扫射，好在这次打在了其他位置。
船体剧烈摇晃震动，估摸着是沉定了。
乘着机炮不再瞄准驾驶室，苏珊娜一个猴跃闪出了驾驶舱。
一身血污的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甲板上。
船体又一次摇晃起来，苏珊娜一个踉跄，向前倒去，还好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领，让她不至于面朝下摔个结实。
【微卡琴科小姐，你还好吧。】
拉住苏珊娜的是路特斯。
【我没事，安菲萨小姐但驾驶舱里的人】
【没时间为他们感到悲伤，我们得弃船了！】
路特斯拉住苏珊娜的手，拽着她往船尾奔去。
【但是那水里的病鱼】望着那看不到边的“莲花”，苏珊娜语气有些迟疑。
【被机炮打成筛子，和染上不知道会不会染上的病而死，总得选一个。】
路特斯语气坚定，与她平日沉默寡言的形象大相径庭。
好死不死地，可能是因为跑步幅度太大，那本属于路特斯的笔记本，从苏珊娜的口袋里露出了半截，这一幕又刚好被对方看在眼里。
路特斯啥也没说，手没松，脚步也没停，只是瞪了苏珊娜一眼。
苏珊娜心虚地撇过了头，不敢迎上对方的视线。
船体开始倾斜，两人总算来到了船尾。
动作快的幸存船员已经套上了救生圈，从船尾跳进了海里。
场上只剩下一个救生圈，而到场的却有两人。
完全没有犹豫，路特斯甩开苏珊娜的手，冲向了那最后的救生圈，把苏珊娜留在了原地。
苏珊娜没有去阻拦她，因为对方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可是，路特斯拿起救生圈，就这样看了看，然后转回头，把救生圈套在了一脸蒙圈的苏珊娜脖子上。
做完这些，路特斯伸手，把那笔记本夺了回去。
【活下去，我会找你算账的。】
路特斯这么说，说罢，猛地，用惊人的力量将苏珊娜推入了海中。
恰逢其时一般，赫尔墨斯号的发动机组在遭遇连续机炮扫射后，终于再也无法保持稳定。
“轰！”的一声，毫无疑问地发生了剧烈爆炸。
那一刻，苏珊娜眼中的世界仿佛慢放镜头一般。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路特斯的身影，被淹没在冲天的火焰和炫目的电光中。
慢镜头结束，时间流速恢复如初。
苏珊娜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栽向了海面。
祸不单行，她刚刚好背朝下砸在了一只病鱼身上。
下落的巨大冲击让她直接背过气。
干咳一声，两眼一翻，苏珊娜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