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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危险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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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丧在码头,与一人擦肩而过,只听耳边一阵熟悉的声响。

    他一愣,转头对那人喝道:“你站住!”

    那人在离他四五米远的位置停下,并未转身。

    刘丧走过去,小狗似的,围着那人嗅了一圈。

    又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你去哪?”

    那人看也没看他,淡淡道:“回家。”

    这人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淡淡低沉的磁性,辨识度很高。

    更何况刘丧什么人,听过的声音断不会忘了。

    此刻他一听,立时弹跳起来。

    瞪着眼睛,龇牙咧嘴,一把揪过那人的衣领。

    几乎是鼻尖怼着鼻尖的,恶狠狠道:

    “张起灵呢?你把张起灵怎么了!”

    那人微微皱眉。

    大约是嫌弃距离太近,他伸手揪住刘丧的后脖梗子。

    像拎一只猫似的,将他向后上方拽开。

    这人力气很大,刘丧被他拽得垫着脚,手上却丝毫不放松。

    他更加发狠的抓着他,指甲恨不得挠进对方肉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人道。

    刘丧咬着牙,抵死不跟这人分开,恨恨道:

    “别装了,你就是那个危险的男人!张起灵要是出事了,老子不会放过你!”

    罗西比刘丧晚了一步。

    赶到的时候,两人就这样,以一种既别扭又好笑的姿态僵持着。

    刘丧不知道,阿风是十里八乡,从小姑娘到老太太心里的男神。

    此刻码头上几个妇女见了,立刻围过来,对他指指点点道:

    “这个毛阿仔怎么回事,怎么能打人哦!”

    ‘毛阿仔’是当地对小年轻的称呼。

    刘丧虽然听不懂,也知道她们在拉偏架。

    委屈道:“你哪只眼睛看老子打人了!他还揪我呢你怎么不说他!。

    几个妇女‘啧啧啧’的直摇头。

    罗西见了,赶紧上前,将手臂往两人中间一插,说:

    “误会误会,这是傲月哥哥,是自己人。”

    她气力不大,却刚好够打破两人的平衡。

    刘丧手劲一松,两人一分。

    分开间,指尖勾带领口的绣花,‘哗啦’一下,拉开了好几颗扣子。

    因为这一下撕扯,那人露出锁骨和胸口一小片皮肤。

    一颗用黑绳吊着的白玉,从领口间滑落出来。

    刘丧定睛一看,这东西不大规则,圆柱状的,两头空心,中间开一方形小口。

    竟然是一个玉哨!

    他愣了几秒,又恍然回忆起,那天晚上的种种来。

    趁他愣神之际,阿风已默默扣号领口,径直向山上走去。

    刘丧岂肯罢休,赶忙追上去,伸着脑袋问:“那天是你吹的哨子吗?”

    “你认识我和吴邪?”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对于一连串的问题,那人一概不予回应。

    只闷着头向前走,当他不存在似的。

    这人长手长脚,一步跨两个台阶,走的云淡风轻。

    很快,刘丧便支持不住了。

    从大约能贴着他走,到勉强能够的到他,再到只能看着那背影越来越远。

    这盘山石阶行至陡处,几乎和爬梯子似的。

    别说刘丧,连本地人罗西也爬的费劲。

    她从后面跟上来,喘的断断续续,一拉他道:

    “歇……歇会,你怎么可能……追……追的上他。”

    刘丧咬着牙,还想一口气追上去,回她说:“不行,我感觉……这家伙肯定知道张起灵的下落。”

    罗西对他摆了摆手,说:

    “这简单,我知道他家在哪。”

    张家老宅在路的尽头,正背靠着丰茂的山头。

    正门,是由水磨砖砌成的八角门楼。

    挂着牌匾,上书——“松雪阁”。

    大门用白铁皮镶面,铆钉嵌成吉祥图案,如挂霜冰凌一般。

    罗西走上前,刚想敲门,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迎面是一年轻女子。

    身着桃红色的蕾丝棉外套,脑后梳着个油亮的大辫子。

    那女子正回首对门内道:

    “那哥哥~,我先回去了哦。”

    那边回:“路上小心。”

    那女子转头见了罗西,一愣,随即笑着颔了颔首,便侧身离开了。

    这人是隔壁李奶奶家的,小名叫‘香娘’。

    罗西嘟着嘴斜睨着那女子的背影,心道,借着离的近,天天往这跑。

    以为近水楼台就能先得月吗?!也不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她腹诽李香娘的同时,阿风已经走至近前。

    他看了看罗西,又看了看一旁的刘丧。

    转身,给他俩留了个门。

    两人很识相的进了院子。

    这个别致的四方小院,前有正厅,后有回廊。

    整个建筑由银杏木建造。

    没有漆色,只是上了清漆,使整个小院一改老建筑的晦暗。

    本白的木底,在斗拱、横梁和雀替上的,雕刻以冰纹和松树为主。

    完美的契合着‘松雪’主题。

    正厅是标准的徽州样式,长条供台上,摆东瓶西镜。

    正中央挂宋代巨然的《雪图》,前方是一八仙桌。

    这宅子非常的精雅别致,刘丧却无心欣赏。

    他上前道:“你还没回我话呢!”

    阿风正往一旁的偏厅去,此刻转头,淡淡道:“先吃饭。”

    罗西拉了拉刘丧,指挥他将那八仙桌抬出来些。

    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炭火炉子点上,屋子立刻温暖了起来。

    两人在八仙桌前坐了约十来分钟,阿风端了三碗面出来。

    “呀!笋干烧肉!” 罗西惊喜道。

    这笋干烧肉是徽菜一绝。

    采黄山上的嫩笋,晒干。

    用松枝熏烤预制后,再与排骨一起红烧熬炖。

    笋吸收肉汁的味道,又带着淡淡松烟香气,正是这菜的灵魂。

    阿风看着罗西馋嘴的样子,温柔一笑道:“笋干是一早炖上的,正是入味的时候。”

    说着,又不动声色的,将一碗面摆到刘丧面前。

    刘丧因为担心张起灵,午饭就没吃好。

    此刻闻着那香气,再也绷不住,大口吃起来。

    三人默默的吃完面。

    阿风将碗收了,又摆上茶具,并俩碟小点心。

    其中一碟,是柿饼。

    另一碟,方方正正,金黄色的,像是炸奶酥之类的。

    阿风用茶匙挑了一小勺茶叶,放在一松柏纹方铁壶里,慢慢煮着。

    并说:“柿饼是香娘刚送来的,正好尝尝。”

    罗西一翻白眼,抓起另一盘的‘炸奶酥’,自己拿一个,又递给刘丧一个。

    “这个更好吃。”

    刘丧咬一口,发现这东西酥脆香甜,口感很像乳酪,却没有奶腥气。

    便问:“这是什么?”

    罗西说,这是黄山毛豆腐,用蜜糖拌了,再下锅油炸。

    刘丧点了点头,又连吃了好几个。

    刚吃完咸的,再吃甜点,这口感,真是美滋滋。

    阿风见他腮帮子鼓鼓,注意力全在食物上,微不可见的低头一笑。

    又将新煮好的茶,轻轻推了过去。

    刘丧已完全不复刚入门时的拘束。

    自然的拿过那天青色冰凌纹哥窑杯,抿一小口。

    初时微苦,生涩辛辣。

    入喉回甘,不待一会,一股清冷松香入五脏六腑化开。

    方才入肚的所有油腻,仿如春阳化雪,一瞬间清爽异常。

    饶是他这样,并非品茶行家,也能感受到这茶的妙,不禁叹道:

    “这茶好好喝!”

    他想了想,又说:“比吴邪的茶,都还要好喝。”

    罗西嘟着嘴‘哼’了一声,道:

    “那当然啦,这可是黄山松萝茶!岂是那种市面上的大路货可比的?!”

    又解释说,这松萝茶,是长在黄山松边上的野茶树。

    黄山松都长在山顶石缝里,海拔高,泥土少。

    这野茶小叶片,营养价值极高,又吸了这黄山古松的香气。

    只不过,这东西纯靠天然,产量极少不说,采摘起来也很危险。

    近几年随着人口流出,几乎找不到能采松萝茶的采茶工。

    “有句话,叫好茶不出徽州。” 罗西得意道:

    “这等好东西,你们外地人喝不到唻!”

    阿风笑道:“这是今年的春茶,我自己留了一点。”

    又转身拿过那个棉麻袋子,晃了晃道:

    “今日碰运气,竟采到些冬茶,待我炒好了,再来喝。”

    罗西点头,心想,这松萝茶比金叶子还贵。

    总算是知道,这小子不差钱的零工是什么了。

    刘丧不愧是刘丧,吃人嘴短这事对他好像不存在一样。

    吃饱喝足,便又想起了正事来。

    阿风起初还能悠闲的喝茶,偶尔和罗西搭几句家常。

    只当听不见他似的。

    但被他左一句右一句问久了,终究还是不耐烦,起身便想离开。

    刘丧一把将人拽住,质问道:

    “你是不是想跑?”

    阿风笑道:“我自己的家,要跑去哪里?”

    又看了看天,对两人道:“该睡了。”

    两人来时,便近掌灯的时候。

    如今天已全黑,确是入夜了。

    虽说这个点,城市里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乡下终究睡得早些。

    这秀湖村有天黑不出门的规矩。

    两人随阿风穿过前厅的侧廊,便是整栋宅子的天井。

    中规中矩的四水归堂。

    四方回廊,围着一池碧水。

    池中央的孤岛上,一棵黄山松,虬枝百曲,遗世独立。

    阿风指着西边厢的二楼,对罗西道:

    “被褥在柜子里,自己铺。”

    罗西点了点头,想来早已熟门熟路。

    他又看了看刘丧,说:“你房间在她边上。”

    说完便要往东边厢去。

    刘丧想也没想,跟上他道:“不行,我要和你睡。”

    此言一出,阿风和罗西俱是一愣,相对无语。

    不用问,问就是怕他连夜卷铺盖跑路。半晌之后,阿风微微叹息,终是认输道:“那你跟我来吧。”

    这两人一前一后往东边去。

    罗西依然愣着,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东厢房也是在二楼。

    左进是一间别致的小书房。

    台桌靠窗而放,正对着后山。

    窗前一株碧桃,借着月光,投下优美的剪影。

    想来年春天,满枝粉黛,风吹落英,一定极美。

    右进大屋是卧室正房。

    这一间面湖,于屋前凤尾竹间,可观湖面片隅,景致更佳。

    窗下一茶台并两个罗汉椅。

    对面正中,是一张巨大的拔步床。

    这拔步床又称千工床,屋中屋,是明制家具的集大成。

    眼前的这一金丝楠木攒海棠拔步床,单里侧的床铺,就至少两米宽。

    挂着月白色攒金丝云纹蚕丝帐,正面用苏绣,绣一对半人高的松柏。

    刘丧是没了记忆,不是没了脑子。

    这东西,即便是现代的,也要个大几百万。

    若是个古物,则还得在后面再添个零。

    他只在书中读过这样奢华的东西,亲眼见了,只觉更加震撼。

    一时间愣愣的,反倒局促起来。

    阿风不知所以。

    取了一套睡衣递给他,又指了指一旁的卫生间。

    这卫生间除了装饰风格与宅子统一,其他一切,皆是现代的。

    刘丧洗漱完毕,阿风早已在楼下的客卫收拾停当,躺于铺上。

    他迈步进帐,步入床内。

    才发现这如小房间一般的床顶部,竟是一整幅,螺钿装饰的西府海棠图。

    黑色的漆低,螺钿流光溢彩,如暗夜星辰。

    刘丧张了张嘴,吃惊到咋舌。

    阿风看了看他,将手中的书放于一侧的小书台上,说:

    “我知道这床与宅子不配,只是睡惯了。”

    刘丧愣了愣,心道,他感叹这豪奢都来不及,哪里能想到配不配这层。

    又去看了看他置于一旁的书,是西汉黄石公的《素书》。

    阿风见他左看右看,就是不上床。

    想了想,又往里面挪了一个身位。

    这一挪,便从外侧,挪进了内侧。

    “还是……你想睡在里面?” 阿风问道。

    见他仍在犹豫,想了想,又说:“我以为,你想睡外面防我跑路。”

    在古代,这双人床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

    一般以里侧为尊。

    男主人睡里侧,女主人睡外侧,是方便妻子随时起身伺候丈夫。

    所以,一开始阿风留了里侧给他,是个尊客的意思。

    刘丧哪里看得懂这人的八百个心眼子。

    不过是吃惊够了,回过神来。

    胡乱的“嗯”了一声,这才爬上床。

    两人并排躺了,灯一关。

    黑暗里,刘丧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脑子立刻就清醒了。

    “你认识我对不对?” 他问。

    阿风本来已经侧过身,阖了眼。

    听此,心突的一跳。

    于是转过身来,默默与他对视“我之前出了车祸,磕了脑子,以前的记忆都没了。” 刘丧说:

    “你能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吗?”

    阿风本来松了口气,听此,又重新纠结起来。

    他犹豫了半晌,才道:“你……不想找张起灵了?”

    他的记忆和张起灵的下落,本是不相干的两件事。

    他这一句,却成功的转移了刘丧的注意力。

    他想,对了,找张起灵才是正事。

    便狠狠的点了点头,道:“你果然知道张起灵的下落!”

    阿风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猜的。”

    “那他是去湖里了吗?还是后山?遇到野兽了?”

    阿风皱了皱眉,闭上眼道:

    “现在睡觉,我明天带你去找他。”

    “真的?”

    “嗯。”

    “你不会想跑吧?”

    阿风微叹了口气,再次将已经阖上的双眸睁开。

    盯了他一会,说:“那我们做个约定。

    “什么?”

    刘丧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那人将胸口的白玉哨子掏出来。

    “这个,给你。”

    阿风说着,手一挽,将那哨子套在对面人的脖子上。

    刘丧赶紧拿起来摸了摸,发现这东西油润坚硬。

    手感似上等和田玉,色泽却又比和田玉更莹白。

    竟说不出,是个什么材质。

    “这东西放你那,做个质。” 阿风说。

    刘丧抬眼看了看他,问:“这是什么做的?”

    对方大约是觉得他担心这质押物的价值,便淡淡道:“这哨子,比这床值钱。”刘丧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张了张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风见他闭了嘴,便又兀自转过身去。

    片晌,刘丧听见他呼吸深沉,知他是睡了。

    但自己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本就不易入睡,现下,又比日常入睡时间早了许多。

    实在无聊,便只得将那哨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观赏把玩。

    又约摸过了半晌,那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复又转过身来。

    黑暗中,两人重新大眼瞪小眼的默默对视。

    “你知道吗。” 阿风开口道。

    以为对方也睡不着想聊会天,刘丧心中一喜,忙问:“什么什么?”

    那人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我们老张家,有门祖传手艺。”

    刘丧一听,更加好奇,凑过去眨了眨眼睛。

    那人接着说:“只要两根手指在你后脖子上轻轻一捏。”

    他说着,翻动指节,示意了一番,才又道:“你立刻就会睡过去。”

    刘丧不知深浅,感叹道:“你们家祖传的按摩手艺,这么厉害啊!”

    阿风缓缓看了看上方,问:“怎么样,要试试吗?”

    刘丧看了看他,本能的脖子往后一缩,问:“那……会疼吗?”

    得,总算是还没傻透。

    那人轻笑,又问他:“你为什么不睡,还在担心张起灵吗?”

    刘丧摇了摇头,委屈道:“又不是想睡就能睡得着。”

    “失眠?”

    “嗯。”

    黑暗中,那人微微叹息,过了半晌,说:

    “那你过来点。”

    刘丧愣了愣,不明所以。

    “睡过来一点。” 那人解释说。

    刘丧依言默默往里侧挪了一些。

    哪知那人又说:“再过来一些。”

    再往里挪几公分,两人的身体,便要贴在一起。

    这床很大,却要这样贴着睡,着实奇怪。

    蚕丝棉被下,已经可以感受到那人传来的体温。

    刘丧扭捏着,不肯再动弹。

    那人等待片刻,见他不肯过来,便挪动身体。

    一瞬间,两人紧紧贴合。

    刘丧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又手臂一伸,一把将他的脑袋摁在肩上。

    头枕着肩膀,鼻尖贴着领口。

    温热的气息扑鼻,混合着一股淡淡的异香。

    这香味很难形容,却又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冷冽而深沉,莫名的令人镇静又安神。

    这是他身上的味道吗?刘丧想。

    刚想再问点什么,那人伸手一捋,阖上他的眼皮。

    完全的黑暗中,只有鼻尖的香气,和彼此贴合的温度。

    刘丧不敢再乱动。

    不一会,竟就这样,沉沉睡去了。

    而另一边,吴邪和胖子,则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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