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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初冬，冷风夹带细雨，疯狂撕扯城市的气温。
黑色保姆车稳当地停在会场门口，在风中哆嗦的记者立即蜂拥而上。
然而车上的人迟迟没有拉开车门。
宁臻凡的眉心拧出一团疙瘩：“还是很难受？”
汤沅在太阳穴的位置按两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没事，就是有点飘。”
宁臻凡探了探汤沅的脸颊，不出意外的烫。
身为一名beta，宁臻凡感受不到信息素的涌动，也无法感同身受omega发情期的不适感，但是人类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总是空前统一。
此时的汤沅眼尾泛红，眼眶含着似有若无的水汽，唇色鲜丽，像是盛开的玫瑰，诱人采撷……
正当他垂涎于美色时，美色本色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有理由怀疑你给的抑制剂是假的。”
“不必质疑我的职业操守。”宁臻凡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胶囊，剩最后两颗，他把胶囊递到汤沅面前，“抑制剂的效果越来越差，你考虑过以后吗？”
汤沅接过药丸，干咽：“没有。”
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宁臻凡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波动，官方地提醒：“长时间使用大剂量抑制剂和信息素减退胶囊的副作用你比谁都清楚，现在发情周期越来越不稳定……”
汤沅把视线转向窗外，糊了一层墨色光釉的窗玻璃把城市渲染得更加昏暗无光，仿佛笼上一层窒息的压抑。
半晌，他打断经纪人的滔滔不绝：“减退剂没了，你再想想办法。”
宁臻凡脸上尽是无奈：“汤沅，身体是你自己的。”
“扣扣！”
窗户被敲响，宁臻凡摇下车窗，安保人员的声音淹没在呼啸的冷风里：“后面的嘉宾到了。”
宁臻凡瞥了眼后视镜，后面有辆改装过的林肯加长，车牌号洲a8888，张扬中暗显一股暴发户的俗气。
宁臻凡忍不住嗤了声，带点鄙夷的意思。
汤沅轻笑，下车前，他扭头说：“我会当好摇钱树的。”
声音很淡，也很轻，不痛不痒地撞进耳朵里。
宁臻凡对着被簇拥的背影走神，记忆中的桥段被轻易调出。
四年前，他还是个娱乐圈的新人，无意间发现了汤沅。签约后，少年仰着天真的笑脸问他：“宁先生，我需要做些什么？”
当时，他说：“服从安排，当好摇钱树。”
后来，公司给汤沅立下清冷贵公子人设，少年按照要求改变，变得沉稳寡言。凭借一张令人惊艳的脸，虏获不少omega的芳心，在黑红的路子上走成新晋流量。
倒也算是棵合格的摇钱树。
摇钱树并不知道经纪人正在矫情回忆，他冷着脸在安保人员的指引下穿过拥挤人群，接过礼仪小姐递过来的马克笔，潇洒利落地在宣传屏上签名。
“巧啊，汤老师。”
身侧突然多出一个人，汤沅稍稍偏了下头，礼貌回应：“顾老师。”
顾云深一身白色西装、大背头，飘散的雨滴落在高挺的鼻梁上，平添几分痞坏的气质：“汤老师今天的造型很精致。”
这话说得不假。
为出席电影节，造型师给汤沅挑选一套黑色的高定西装，配上一副金丝边平光眼镜，黑发后拢，长发及肩。在红毯的冷调追光灯下显出一份几乎透明的病态苍白，像是藏匿在人间的吸血鬼骑士，孤傲自矜。
顾云深比汤沅高出半个头，他毫不避讳地欣赏汤沅的侧脸。
此时，夜色尚未完全掩盖光亮，不太明朗的天空坠着灰蒙蒙的暗沉。说不出哪里奇怪，他总觉得汤沅嵌在眼尾的泪痣在平光镜的折射下，显得分外妖娆。
刻在基因里的alpha属性散发出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发情期的汤沅对此分外敏感，他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朝后台走去：“你也不赖。”
不赖？顾云深觉得这个词对自己而言是一种贬义。
芈鹿早就在后台等，见到汤沅就把羽绒服罩过去，顺带塞了杯美式咖啡给他：“天气怪冷的，沅哥你先暖暖手。”
芈鹿，女，omega，二十四岁，汤沅新上任三个月的助理。与公事公办的宁臻凡不同，她是汤沅的十级唯粉，记得住汤沅的每个喜好。本人手操十八个马甲，随时能左右开弓、大战黑粉。
汤沅蹙眉，他从不喝美式。
芈鹿秒解码这幅表情的含义：“是热巧，全糖。”
汤沅试探性地抿一口。
甜的，热的。
芈鹿抱紧手机battle云粉，小脸狰狞。
汤沅比顾云深晚两年出道，也不知是天生相克还是纯属巧合，总之出道四年来，两人每年都会合作一部作品，而男主的番位一直都是粉丝battle的热点，比如最新的一部电影——《暗杀》。
双男主悬疑电影《暗杀》入围锦江电影节年度最佳影视提名，自从最佳男主和最佳男配这两个奖项同时提名汤沅和顾云深以来，微博上隔三差五地就要展开一场厮杀。
【精准测算，小顾的镜头长达39分28秒，某流量只有37分16秒，谁主谁配一目了然。】
【镜头多两分钟就是一番？演员表第一行的“汤沅”两字不认识？】
【无良制作方，明摆着捧汤沅，踩云深。】
【金牌制作团队变成无良制作方，云粉脸够大!】
【坐等主持人宣布最佳男配角——汤沅!】
“汤老师，巧啊。”
又是顾云深。
芈鹿警惕地掀起眼皮，把厌恶刻在脸上。
顾云深无视小助理的虎视眈眈，一屁股坐到汤沅旁边的空位上。
会场响起扣人心弦的紧张乐章，主持人故意拉长尾音：“最佳男配角——”
芈鹿连吞咽两口唾沫，心里呐喊：顾云深，顾云深！
“《暗杀》，洛纸！”
“让我们恭喜洛纸！”
芈鹿僵住，微博热议的最佳男配角居然花落新人家。
直播频道的弹幕沉默片刻后，刷起一片问号。
【什么骚操作!合着主办方溜人呢？】
【汤流量都这么认真了还拿不下最佳男配，好心疼啊!】
【楼上喷粪实锤，我沅哥是男主，当然不拿男配奖，坐等官宣最佳男主。】
【呦，楼上口气不小，建议实用xx牌漱口水，云深哥哥实力推荐哦!】
网上热闹，当事人无关痛痒。
顾云深偏头凑近，问汤沅：“你说粉丝会不会很失望？”
话音刚落，主持人激昂的声音再度传来：“最佳男主角——《暗杀》，汤沅！”
芈鹿大脑宕机足足三秒后才迟钝地发出尖叫声。
弹幕上，汤粉气势爆棚。
【实力就是实力，云粉给爷闭麦!】
【辣鸡奖项，野鸡榜单，必定黑幕。】
【啧，楼上眼睛好红，这边也给您推一下沅哥代言的舒缓眼罩，每天敷一敷，眼不红嘴不臭，么么哒＾3＾】
汤沅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塞进芈鹿嘴里，止住鸡叫声：“顾老师，失陪。”
顾云深：“……”
主持人：“《暗杀》，顾云深！”
汤沅：“……”
芈鹿：“？？？”
弹幕：“？？？？？？”
主持人：“今年真是出乎意料，居然诞生两位最佳男主角，让我们恭喜汤老师和顾老师。”
顾云深跟着起身，慢吞吞地整理衣服：“看来汤老师失陪不了啊。”
-
酒店里，烟雾缭绕。
直播中，汤沅对着镜头勾勾唇角，笑不达眼底：“谢谢大家，下部作品见。”
表情冷淡，话少得可怜。
时渐抖掉烟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有些不耐地接通电话。
“现在回来给老爷子道歉！”
“汤老师很好。”顾云深接过话筒，散漫地道，“长得好，身材好，性格好。”
顾云深抬手揽住汤沅的肩膀，使劲一拥，两人的脑袋几乎挨在一块。
手不老实，嘴更能胡扯。
顾云深搭在汤沅胳膊上的手轻轻摩挲两下，带着笑音说：“我和汤老师经常私底下对戏，他教会我很多东西……”
火星燃到烟蒂，烫回理智，时渐稍显不悦地掐灭烟头。
“时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妈妈说话？”
“nk集团怎么能全部交到别人手里？”
时渐烦躁地关掉电视：“妈，先这样，我还有事。”
挂断电话，手机上弹出一条推送——【那些年，我磕到的参汤cp】
时渐蹙眉，点开微博。
两分钟前，博主发布一段剪辑视频，配乐是关于青春痛痒的曲子，有种柔缓又暧昧成殇的中二感。视频里混剪了汤沅和顾云深合作的电影片段，就连警察和变态杀手的对峙都被剪出肝肠寸断的绝美爱情。
底下的评论瞬间暴涨——
【磕到了磕到了，u1s1，在顾云深面前，汤沅真的有点小鸟依人（附图：电影节合影jpg）】
【你才小鸟，你全家小鸟，我沅哥大鸟无疑！傻逼博主给爷爬，某人粉丝别倒贴蹭热度！】
【一泡尿兹醒楼上，顾云深科班出身，需要倒贴半路出家的流量？】
【虽然但是，汤a顾a两个a，关键时候谁上谁下？】
【猝不及防ghs!自古话多要被压，我赌汤a在上。】
【卧槽，老子脑补了一部动作电影。】
时渐不记得自己关注过这么一个人，于是翻看博主的其他微博。
这人原本是在汤沅超话里特别活跃的唯粉，所以他关注了。
现在成了cp粉头!
呵，辣鸡博主，顺手取关，热心举报。
退出推送，界面停留在热搜榜上。
汤沅顾云深最佳男主角
影帝
nk集团继承人
时渐诺氏医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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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到达十八楼，汤沅走出轿厢：“我自己进去。”
宁臻凡：“知道住哪间？”
汤沅晃晃手里的房卡：“别把我当傻逼。”
宁臻凡默默把“禁酒”这两字刻进脑子。
汤沅开了门，半躺在床上。酒后头晕脑胀，加上发情期的软磨，整个人像飘在云端一样。
他的信息素几乎没有味道，可发情的燥热却没有因为信息素的浅淡而减少分毫，反而愈演愈烈。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该再打一支抑制剂，可此时他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从腺体涌出的热浪像决堤的洪水般扑向四肢百骸，搅得血液沸腾，手脚酥软。
他像条濒死的鱼，在干涸的池塘里拼命挣扎。
意识滑向黑暗前，一股草木香撞入鼻腔，像突然降临的甘霖，清凉甘甜。
这个味道，陌生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