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蚀心蛊毒
籼籼聪明极了，伸出小手摸着朱元璋的脸。
“好爷爷，不哭不哭，籼籼被针扎，被狗咬了都不哭…”
籼籼的这句话直接给朱元璋整破防了，他苦笑说道。
“可不要叫爷爷，咱是你太爷爷，太爷爷听话，不哭。”
籼籼用力地点点头。
“太爷爷。”
朱元璋高兴了起来，要说这人呐，缘分最重要，有些人认识了几十年，犹如路人一样，而有些人即使刚一见面就一见如故，这种感觉极为玄妙。
朱元璋解下一块玉佩挂在籼籼的脖子上。
“这太爷爷不能白叫，太爷爷送你一个护身符，保证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悟空也笑了起来，皇上比较大方，连双龙佩都送出去了，这下籼籼可妥了，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朱元璋收起笑容，看着悟空。
“吕和死了，今天早上死在了内官监，说是自缢而亡。这个你知道就行了，朕会叫奉心在宫中详查。”
悟空一愣，他久在东宫，与这个东宫首领太监有几分熟悉，印象中这个吕和仗着是太子妃的族人，总是狐假虎威的欺负人，但是不敢对自己不敬，在东宫，谁都知道自己是太子面前的红人。
“暗卫查到了一些事情。”朱元璋拿起一柄如意逗籼籼。
悟空凝神静听，他在东宫当侍卫的时候就曾听说，皇上虽然削了锦衣卫的职权，没了耳目，可大明立国以来，朱元璋身边一直有一支队伍，名为暗卫，锦衣卫与暗卫，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除了朱元璋和朱标，没人知道暗卫的统领是谁，有多少人。
“那个毒东西叫什么来着？噢…蛊毒，还有寄香草，咱叫人查了，确实是安南和云南那边的，宫中不可能有，只能是有人带进来的，蛊毒也就罢了，关键是寄香草，必须是活的，这个东西离了安南的泥土就活不了多久。”
悟空思索了起来，这个条件就很苛刻了，从安南运送花和泥土？万里迢迢，这泥土运过来早成泥砖了，这代价可太大了，不过跟弄死一国的太子相比，又算不了什么了，反正不管怎样，总算是有了追查方向，这调查案件，最重要的就是方向，方向对了，事就顺了，否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结果只能是一事无成。
“陛下，微臣明白了，在京城先查一查有多少安南人吧，然后再捋一下。”
朱元璋点点头，他把锦衣卫北镇抚司交给悟空这样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太子之死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清楚悟空的身世来历，因为接下来他要下一盘大棋，没有几个人是他可以相信的，而悟空是他最信任的，因为他俩都想把杀害太子的凶手找出来，碎尸万段。
朱元璋抱起籼籼，回到龙书案上拿起一面巴掌大小的金牌扔给悟空，悟空有点纳闷，仔细一看，一面刻有九条金龙腾云驾雾，另一面云纹之中刻着四个字：如朕亲临。
“拿着吧，朕也不能白使唤你，这面金牌可以调动各地千户兵马，算是给你的保障。”
悟空这下可有点承受不起了，调动兵马，开玩笑呢？连五军都督府都没有的权利，给自己？这妥妥的是个大锅，擅调兵马，属谋逆大罪呀！
悟空赶紧把金牌放在龙书案上。
“陛下，这个微臣不敢收！微臣有缇骑和千户所足矣！”
朱元璋眼睛一瞪，又把金牌扔给悟空。
“调动兵马是为了防微杜渐，有了这个东西，藩王以下，可先斩后奏！糊涂！朕给你的，你还怕什么？”
悟空一听，这老头有点恼怒，不能惹他生气了，只好收起金牌。
朱元璋把籼籼还给悟空，捏了捏她的小脸。
“以后这个丫头就跟你姓吧，曹泰这个曹配不上这个孩子。”
奉心轻轻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回皇上，中书舍人刘三吾进见。”
朱元璋点点头：“宣！”
悟空抱着籼籼退了出去。
一位夫子模样，稳重大方的中年人被带了进来。与悟空擦肩而过，这个中年人瞅了抱着孩子的悟空一眼，皱起了眉头。
在废除宰相制度之后，中书舍人就等于半个宰相，非皇帝的心腹，有大才干者不能居之。
“臣，刘三吾参见陛下！”
朱元璋摆摆手：“免礼，这次叫你来，是关于允熥的事，朕的这个孙子，你有什么看法？”
刘三吾踌躇了一下说道：“陛下，三殿下素来顽劣，臣…”
他说不下去了，朱允熥在大书房就读，刘三吾曾教导过他，对于这位三殿下，他有些难以启齿。
朱元璋长叹一声，对于这个孙子，他也有些看不懂，短短的几天，前后判若两人。
…………………
应天府城南的城门，叫聚宝门，南来的客商大都从这里进城，客商们到了京城，首先要到市署交纳商税，大明洪武年间商税很低，只有三十抽一，市署的小吏们一手持簿，一手持笔，站在衙门的两侧，一个一个查验路引和货物。现在国丧期间，没人敢大声喧哗，查验速度不觉快了几分。
一位小吏飞快地为一队来自陕西的马帮做完登记，然后对排在后面的人招招手。一个头上戴着黑色长巾，裹成一个尖锥的样子，斜插在额头，身上披毡的老者走过来，把路引双手呈上。
小吏漫不经心的接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这份路引本身无懈可击。上面写着旺信，来自云南大理，七个人，十五匹马，这次来到应天府携带的货物竟然是茶花。问题不在路引。而在货物。
小吏做这一行已有七年，见过的商队和货物太多了，早练就了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七个人，跋涉万里，却只运来这些茶花，开玩笑吧？何况现在已是开春，路上崎岖难行，这么些茶花，能赚多少钱只怕连往返的开销都不够，哪有这么蠢的商人？
小吏不动声色地放下笔簿，围着旺信等人的商队转了一圈。货物没有任何问题，普通货色，六个小伙子，皮肤黝黑，穿着紧腿裤，草鞋。他们各自牵着两匹马，低着头默不作声，但是身体都微微紧绷着。
“这些家伙怎么这么紧张。”小吏看了一下马背上的驮笼，的确是花，都种在盆中，他皱着眉头，提起笔来，迟迟没有下笔，忽然肩膀被一只大手给拍了拍，小吏抬头一看，发现一个浓眉大脸，眼睛似铜铃一般的汉子，穿着官衣儿，正在冲他微笑，小吏急忙施礼。
“小的参见马大人。”
这个汉子笑了笑，塞给小吏一串铜钱。
“赵延是吧？我见过你，这几个人是我老乡，特意从家乡给我带来的茶花，就不要登记造册了。”
小吏满脸堆笑：“恕小的眼拙，既然是马大人的老乡，这登记就免了，多大点事，还让您亲自跑一趟。”
这个官员穿的官衣儿虽然是九品，但毕竟是官身，户部商税司的长官马柱石，自己的直属上司，这个面子必须给，况且还有钱收。
小吏在路引上用朱笔写了一个可字，代表着可以进入京城。
马柱石带着旺信等人进了城，旺信左右扫视，眼神始终充满警惕，周边马骡嘶鸣，车轮辚辚，过路的行人都在匆匆赶路，没人留意这一支小小的商队。
一行人进入了西市街的一家货栈，马柱石等所有人都进去了，探头四处看看，见无人注意，便缩了回去，关上了大门。
他们以为没有人注意他们，殊不知斜对面一百多米的酒楼二层窗后，锦衣卫百户董思诚正在紧紧的盯着他们。
一个总旗单膝跪地：“大人，点子进去了，是否捉拿？”
董思诚摇了摇头：“盯住，待我禀明千户大人，再作定夺，吩咐下去，不得打草惊蛇。”
锦衣卫北镇抚司，悟空的值房之内，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黏土捏的外郭城墙，外城皇城的大街排列严整如棋盘，街道分为三种，官街，小街，巷道，沙盘制作的极为精致，就连曲巷和水渠都纤毫毕现。
俯瞰此盘，如自云端下视应天府，地形地貌一目了然。
沙盘旁边，悟空和常来正在凝神细观。一旁阿布抱着籼籼正在玩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