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才道莫伤神
北镇抚司里，悟空给籼籼洗完了澡，这个孩子一洗澡，悟空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三岁的孩子，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大眼睛里都是惊恐，即使是洗澡，也缩成一团。
悟空和阿布就住在镇抚司里，安远侯府，悟空是绝不会回去的，至于在京城买宅子，悟空根本没考虑，原因只有一个，没钱！
以前无论是在寺中修行，还是在世间苦修，都用不到钱，回到京城就去了东宫当侍卫，吃皇家喝皇家，也用不到钱，即使是太子赏赐，悟空也是随手就花，阿布太能吃了，这俩人对钱压根就没啥概念。
这回哥俩兜里比脸都干净。
所幸北镇抚司里有住的地方，单独的院落，调来个厨子做饭而已，不过呢以后应该也不会缺钱，千户们每个月都有孝敬，因为几个千户所在京城都有辖区，尤其是秦淮河，更是肥得流油。
其实原来锦衣卫还有一个大的进项，就是抄家，李善长胡惟庸一案，涉及人数三万多，大部分不是勋贵武官就是富户，抄一次家中饱私囊，锦衣卫上上下下各个捞的是盆满钵满。
只是五年前朱元璋撤了锦衣卫的职责和诏狱，锦衣卫的权力大降，这才没了这块收入，如今一听皇帝恢复了刑具和诏狱，这锦衣卫所有人都是欢欣雀跃，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大捞…大干一场。
八仙桌上，摆满了酒菜，阿布和屠离吃相惊人，这两天的相处，这俩人迅速成了好友，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的爱好，吃！
悟空抱着籼籼一进屋，吓了一跳，好家伙，这俩货一人抱着一个盆，盆里有卤鸡，肘子，猪蹄，这俩正在埋头苦干，身边的骨头一大堆。
籼籼闻到了香味，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吃的，口水直滴答。
悟空把她放在椅子上，她立刻跳起来钻进悟空的怀里，悟空心酸已极，这孩子吓坏了，只知道舅舅的怀里才是最安全的。
悟空轻声安慰着，籼籼仍旧不敢出来，小身子拼命向悟空怀里挤。
一个鸡腿伸到籼籼面前，籼籼闻到香味，偷偷看了一眼，就见到阿布憨憨的笑脸。
“你…吃，可…可好…吃了。”
终究是美食战胜了恐惧，籼籼颤抖的小手接过鸡腿，试探着咬了一小口，真香，她把头埋在悟空怀里，大口地吃起来，让悟空哭笑不得，胸口的衣服全是油，白换了。
不敢让籼籼吃太多油腻的东西，孩子饿了这么久，肠胃很弱，悟空挑了些清淡的，喂籼籼，不得不说，这镇抚司的厨子手艺相当不错，这些菜色香味俱全。
给籼籼洗过了手，自己又换了件衣服，悟空刚要吃饭，光喂籼籼了，自己一口没吃。
这时，一个校尉跑了进来，躬身道。
“启禀大人，宫中来人了。”
悟空点点头，抱着籼籼迎了出去。
小太监拴柱走了进来，悟空皱了皱眉，他对这个小太监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和奉心一样，阴阴沉沉的，看谁都不是好眼神。
拴柱低声说道。
“卫大人，皇上宣您进宫。”
悟空点点头，把籼籼放在地上，转头叫阿布，要他照顾籼籼，可一回身，却感觉衣角被牵住。
低头一看，籼籼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
悟空蹲下来柔声细语。
“乖，在家好好和阿布舅舅玩，舅舅一会儿就回来。”
籼籼拼命地摇头，惊恐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悟空心疼地抱起孩子，得了，一起进宫，正好让皇帝看看，自己手下的王公贵族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儿！
养心殿里，朱元璋和奉心看着走进来的悟空，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从来没人抱着孩子上殿面君的，这两只是什么情况？
朱元璋直嘬牙花子，这个小虎崽儿，又出什么洋相？
悟空放下籼籼，跪下磕头，磕不下去，小丫头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一个劲的往他怀里挤。
“微臣叩见皇上。”
朱元璋一摆手。
“得得得，你赶紧起来吧！这是谁家孩子怎么抱着上殿？扯啥犊子？”
悟空搂着籼籼，站起身，摸着籼籼的小脑袋。
“回陛下，这是我姐留下的女儿，我的外甥女，孩子胆小，不敢离开我，这不，只能带着面君。”
朱元璋噢了一声点点头。
“你姐的孩子？抱上来给朕瞧瞧。”
旁边的奉心眼珠子又快瞪出来了，啥玩意儿外臣在养心殿抱个孩子面君就够惊世骇俗的了，这皇上还要抱抱？这是养心殿，外臣与君上的距离都是有讲究的，你们当是自己家炕头呢？串门来了？他心虚的看看周围，谢天谢地，写起居注的书记官不在，否则这弹劾的奏折能把这养心殿给淹了。
悟空可不管什么规矩，抱着籼籼上前递给朱元璋，说来也怪，籼籼除了自己的舅舅，别人都不能靠近，这下坐在朱元璋的腿上，只是有一点点怯生生，可并没有害怕。
朱元璋皱了皱眉。
“咋这么瘦呢？几岁了？”
悟空还没回答，朱元璋却发现了孩子手腕上的伤疤，他急忙捋起籼籼的袖子，上面伤痕累累。
朱元璋怒了。
“谁？谁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此毒手？”
他出身贫寒，认得出那是鞭痕和狗牙印，自己的腿上身上也是这样的伤痕。
籼籼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朱元璋急忙去哄，低声下气。
“乖，告诉爷爷，谁打的你？爷爷给你收拾他们。”
籼籼止住哭声，抽抽噎噎地说。
“奶奶，大伯娘，安国哥哥，定邦哥哥，旺财，刘妈，小翠…”
朱元璋听得脑袋青筋直冒，这么多人（他不知道里面还有一条狗），竟然对一个二三岁的娃娃动手？真是畜牲。
朱元璋多聪明个人，马上就明白了，这悟空的姐姐嫁给了曹泰之子曹侗为妻，被家暴虐打致死，悟空为姐报仇，活劈了曹侗，这曹侗一死，曹家人耐何不了悟空，只有将气撒在这个奶娃娃身上。
朱元璋的脾气特别暴，从来都是想到哪做到哪。
“奉心拟旨，宣宁侯曹泰多行不义，肆意妄为，着削去侯爵，阖府上下闭门思过，由锦衣卫看守。”
得，这一下子就把曹泰打回原形了，虽然不至于成了平民百姓，这身上也就剩一个五军都督府的副都督衔了，狗屁不顶，更要命的是全家闭门思过，其实就是软禁了，除了买菜倒垃圾，府里边谁也不准出来。
悟空知道，这样的惩罚长不了，这曹泰的爹曹良臣也是跟着朱元璋一路刀山血海里走来的，洪武五年死于沙场之上，可谓劳苦功高，更何况曹泰的大舅哥是颖国公傅友德，儿女亲家是平凉侯费聚，就连曾经的自己家，也是安远侯，亲戚套亲戚，这也是勋贵们根基牢固的基础，即使是朱元璋，要收拾谁，也要掂量掂量。
悟空也不谢恩，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朱元璋挥挥手让奉心等内侍出去，大殿中只剩他们仨。
朱元璋抱着籼籼站起来，走下台阶踢了悟空一脚，眼睛一瞪。
“熊玩意儿，着啥急？好饭不怕晚，早晚让你好好磋磨他们老曹家。”
悟空一想也对，自己是北镇抚司镇抚使，掌管诏狱，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曹家的那几块料。
见悟空乐了，朱元璋撇撇嘴。
“特么属狗脸的，一会儿一个样。”
说也奇怪，这朱元璋对悟空那是十分的包容，甚至可以说宠爱，还别不信，当街杀人，杀的还是贵族，并且是活活把人劈成两半，手段极其惨忍，影响特别恶劣，民愤没有，除了曹家傅家的亲戚，别人知道了都拍手称快，尤其是好多的世家子弟听了李景隆讲的现场版的故事，更是吐了好几天，不少的纨绔公子都决定，离卫悟空这个虎犊子远点，太特么虎了！把人整两半？咋想的呢？
朱元璋坐在台阶上，逗籼籼玩，悟空蹲在一旁，好一会才说。
“皇上，把微臣叫来，莫非是太子之事宫中查出了端倪？”
朱元璋继续逗弄着籼籼，但眼中有了几分悲伤，只要有人一提到太子，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疼得像要痓息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