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之后的一个月,温炎每天准时到,点一瓶酒,坐在角落里一边抽烟一边暍酒,等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后,就拉着季奕去最近的酒店,离开时照样会留下一笔钱。
季奕也没说什么,把这笔钱存了起来,不去碰它们。长期的睡眠不足,导致季奕在这天早上收摊子时晕倒在路边。
季奕醒来的时候就见到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温炎,因为医院不能抽烟,他就叼了根烟在嘴上,没点着,看到季奕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季奕,你别摆摊子了,跟我吧。”
季奕愣了好久,手背搭在眼睛上,嘴角勾起,笑着道:“你是想要包养我吗?”
“算是吧,但也不全是,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温炎将烟拿下来,夹在手指间,目光沉沉的盯着季奕,“你现在也缺钱不是吗?”
季奕的弟弟季垚因为一年前的车祸,精神状态一直不好,需要在医院里长期治疗,药费极高,季奕这段时间来,一人打好几份工,勉强付得起基本的医药费,但是昂贵有效的药根本买不起。
“你派人去查我了?”季奕脸上的笑意消失,冷冷的看着温炎,他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恍惚,这真的是他认识的温炎吗?
温炎弯唇笑了,“季奕,我查你,是为了咱们俩今后更长久的交往。”
季奕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你不是,你只是想看我对你构不构成危险而已,温炎,我们俩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你居然连我也不信。”
温炎眼神变得冷漠,轻声道:“现在我谁都不信。”
季奕看着这样的温炎,心里忽然觉得很难过,他知道,温炎这次受了多大的伤,这个男人为了能和韩厘在一起,在家人面前出柜,孤身一人奋战,韩厘却轻描淡写的说他不想坚持下去了,让温炎所有的努力付诸流水。
季奕翻了个身,疲惫道:“你先走吧,我好好想想。”
季奕知道如果他答应了温炎的要求,他们两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那样畸形的关系迟早会消耗殆尽他的爱,但是生活又是那么残酷,逼的他不得不屈服。
季垚又病发了,这次特别厉害,连他都不认识,医护人员要用绳子和棍子对付季垚,季奕舍不得,他弯唇故作轻松道:“让我来吧,季垚是我弟弟,不可能不认识我。”
医护人员劝说季奕别靠近季垚,太危险了,季奕笑了笑,说:“他是我弟弟,能有多危险啊。”
然后他就微笑着,走向发疯的季垚,这一年来,季奕见过经历了生离死别都没有掉过眼泪,但这次,当他看到季垚面容憎恨的举起椅子朝他砸来时,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无声无息的哭了,季垚最终没有砸下来,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蹲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安抚好季垚后,季奕就去找了温炎,他这一年来都没有买过什么衣服,翻遍了衣柜,才找到一套看的过去的衣服,这还是他和温炎第一次见面时穿过的,黑色的字母t恤衫,泛白的牛仔裤。
季奕拘束的坐在沙发上,一旁的助理微笑道:“先生再等十分钟就行了,温总正在开会。”
季奕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谢谢。”
短短十分钟在季奕看来十分的煎熬,他端着茶杯在办公室里打量,最后视线停留在办公桌上的相框上,照片里是穿着高中校服的温炎和韩厘,两人搭着肩膀,看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季奕静静的看着照片上的两人,心里在想,他高中的时候正在干什么呢?想起来了,正在和一群小屁孩玩泥巴,爬树掏鸟蛋来着。
温炎进来的时候,季奕正无聊的站在落地窗边朝下看,好高啊,不知道掉下去是怎么样的感觉,应该像小鸟一样吧,自由的飞翔。
季奕比以前瘦了很多,衬衫在身上挂着,大了不少,温炎站在门口盯着季奕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有事吗?”
季奕听到声音转过身,他的额头和眼角上有一小块青紫,嘴巴也干燥的很,他顿了一下,弯唇道:“来和温总谈生意啊”
温炎合上门,也笑了起来,“哦?我怎么不知道和你有什么生意要谈啊?”
“金钱交易呗,你给钱我卖身,温总意下如何?”
温炎走近,揽住季奕的腰身,微笑道:“成交。”
季奕了解温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大腿内侧的痣也记得清清楚楚,温炎平日里斯斯文文,对他不错,以礼相待,没事还会说个荤段子,但是一到床上就性情大变,一句话不说,用最原始的动作来满足彼此,一开始经常把季奕弄伤,后面季奕长记性了,事前都会自己做准备,之后虽然会有点疼,但还不至于伤到。
两人维持这个关系很长时间,就在季奕觉得这样子还不错的时候韩厘回来了,他一下飞机就到温炎住的地方,和季奕打了个照面。
季奕看到韩厘的时候,大脑飞速运转,想了很多事情,觉得他和温炎绝对完了,但是季垚怎么办?如果温炎和他分手的话,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季奕对韩厘撒了个谎。
“你找温炎啊,他在公司上班呢。”
“你,你们俩”
“我们啊,我们俩交往了啊,你不知道吗?大概在你走后不久,我就和温炎告白了,然后我们俩就在一起了。”
“哦,”韩厘有些失魂落魄,“那祝你们幸福。”
季奕那时候还不知道他自私的谎言帯来了什么后果,只是庆幸韩厘走了。
三天后,温炎接到一个电话,韩厘死了,投湖自尽,尸体在水里泡了好几天,警察在他的手机里找到温炎的手机号码,就打了过来。
原来韩厘被他父母送到国外接受精神治疗,强制性让他喜欢女人,韩厘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逃了回来,那天韩厘的精神状态很差,被季奕一段话刺激到,觉得生无可恋就跳了湖。
季奕浑身的血液仿佛冻住了一样,僵硬的站在那里,脚下生根,一动不动,喉昽里火燎火燎的,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
温炎一直很平静,看到韩厘的尸体时也很平静,看到监控里的韩厘和季奕也很平静,仿佛一个机器,没有一丝情感。
韩厘的葬礼结束后,温炎开车载着季奕到了一家酒店门口,递了一个门卡给他。
“这是这次要谈的客户,你应该懂要怎么做。”温炎的眼神冰冷,没有一点情感的看着季奕。
季奕浑身冰凉,双手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的接住门卡,低下头,声音沙哑道:“我知道了。”
这一晚季奕没有从那个房间里出来,温炎一直坐在车子里,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冷淡的看着那个窗子,他以为季奕会拒绝的,他以为季奕会半途跑出来的,但是都没有,季奕在里面呆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天空泛起鱼肚白,季奕才从酒店里出来,他脸色苍白,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再也走不动了,才停下来,季奕伸手抹了一下眼角,他以为自己会哭的,没想到一滴泪水都没有。
温炎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梦中黑衣少年眯眼笑的画面还一直在脑海里盘旋,他伸手往旁边摸了一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温炎才惊觉季奕已经离开三个月了。
他坐起来,点了根烟,在黑暗中静静的抽着,翻看着手机里关于韩厘的照片,一张一张划过,蓦地,季奕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那是大学的时候,为了准备期末考试,两人整日泡在图书馆里,季奕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用他的手机自拍了一张,设置成他的桌面屏保,当时温炎太累了,没在意,回宿舍时被宿舍的兄弟发现了,被开了好久的玩笑。
温炎第一次发现他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过季奕了,原来他也是会这样笑的,那时候的季奕虽然好看到张扬,但是稚气未脱,一双眼里能看到青涩的单纯,美好的少年。
温炎觉得心中那股烦躁更大了,狠狠抽了几口烟,一股郁气憋在胸口,难以疏解,想要大声喊什么,但是张了张口,却忘记了要说什么。
季奕翻了个身,小床发出吱呀的声音,一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一直弄的静音,应该是季垚玩的时候,不小心设置回了晌铃,他闭着眼睛按了接听。
“谁啊?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季奕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帯点起床气。
“是我,明天我就要和宋哥回去了,你要来送我吗?”周筱奕清冷的声音晌起。
季奕缓了好一会儿大脑才转动起来,“哦,是周小朋友啊,你这是第一次上幼儿园吗?还要人送?”
“因为我想见你。”
周筱奕的声音虽然平淡无波,但是季奕的心脏却咯噔跳乱了一个节奏,妈的,现在的小屁孩都这么会撩了吗?
“好好好,明天就让季哥哥送你上幼儿园啊。”季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没那么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