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番外（一）
墨梓渊去世后的第七日，温栩豪夫妻冒着严寒带着一对儿女来到药王谷探望沈子衿。当萧若溪看到躺在床上沉沉入睡的沈子衿时，她泪如泉涌，拉起江逸辰的手轻轻地问：“哥哥，嫂嫂一脸憔悴，她病得如此严重，谷主可说了什么？”
江逸辰默默地说道：“嫣儿，你不必太过担心。师兄说她并无大碍，只是积郁成疾，心气郁结，如果多开导开导她，她自然就会好起来的。自从子晨离开人世后，她就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因此而卧病在床，每次我开导她时，她总会抱着我大哭一场。”
“我万万没有想到，当年子晨哥哥竟然是因为自己身患绝症才执意要与嫂嫂和离的，如今嫂嫂知道真相后，自然难以接受。哥哥，嫂嫂生病的这些日子里，你既要照顾她，又要照顾三个孩子，实在是辛苦！你去休息吧，从今日起，我陪着嫂嫂，等她身体完全康复后我再回桃花村。”
“嫣儿，辛苦你了！我去和清川聊聊天。”江逸辰说完，便去找温栩豪了。
萧若溪转身回到沈子衿的房间，她静静地坐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子衿。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沈子衿才醒来，她紧紧地抱住萧若溪，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萧若溪一边轻轻地拍着沈子衿的后背，一边柔声劝道：“嫂嫂，请你振作一点！子晨哥哥在天之灵看到你如此悲伤，他一定会悲痛万分的！当年，他千方百计要与你和离，就是怕他走后你会伤心欲绝。如今，你却悲痛至此，岂不是枉费了他的一片苦心？”
“若溪，我好后悔啊！后悔当年很果断地离开了他，如果……如果当年我执意留在他的身边，好好地照顾他，他也不至于走得那么孤单！大师兄曾多次恳求我去金陵看一看他，我却一口拒绝了，我好后悔啊！”
“嫂嫂，你不必自责也不必后悔，既然当年子晨哥哥下定决心要与你和离，你自然无法留在他的身边。嫂嫂，请你坚强一点，振作起来，哥哥看到你这般模样，想必也十分心疼！”
沈子衿点点头，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地说：“若溪，大将军临走前曾告诉过我大师兄的真实身份，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大将军的知己萧晨翌。大将军还说，大师兄之所以千方百计地瞒着我，是因为他只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与我共度一生。我当时听后泪流满面，怪不得当初他不肯带我离开金陵，原来竟然是因为大将军。”
“嫂嫂，这么多年了，哥哥一直深爱着你，你更应该振作起来，与他携手一生。倘若你一直因为子晨哥哥的离开而郁郁寡欢，哥哥一定会很伤心的。难道你要一直消沉下去，让哥哥担心不已吗？”
沈子衿擦了擦自己的泪水，笑道：“若溪，你放心。我会调整好心态，好好地活着，我深爱着大师兄，我还要与他长相守，共白首呢！”
萧若溪听后微微一笑，她和沈子衿躺在床上，两个人手牵着手，聊了许久才各自安心地睡去。
在江逸辰的房间里，当温栩豪一页一页地翻完墨梓渊留给墨君宇的那本兵书时，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悲伤，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江逸辰拍了拍温栩豪的肩膀，递给他一块手帕，安慰道：“清川，请你节哀，如果子晨看到你如此悲痛，他也会难过的，让他安心地走吧！”
等温栩豪擦干了泪水，江逸辰端起一杯酒洒在地上，他缓缓地说：“清川，你知道吗？当年大燕与北凉交战的前夕，子辰请我喝酒。那一夜，我们聊了许久，他告诉我说，希望有朝一日，大燕不再有战争，那样，他就能带着自己的妻子游山玩水了。如今天下太平，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墨大哥自十岁起，便跟着墨伯伯上了战场，他在军营中待了多年，受苦受累不说，还弄得一身伤痕。这五年，他又受尽病痛的折磨，每当想起这些，我都会无比心痛。我记得有一年他过生辰，我陪他喝酒喝到了天亮，他喝醉了，自言自语道：‘北辰，北辰，你究竟在哪里？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是音讯全无？’看到他泪流满面，我不停地安慰他，他抱着我大哭道：‘清川，我找了北辰这么久，竟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找到！有人说，他早已经离开了人世，可是我却不相信，我始终坚信他一定会回来的！他出征前曾答应过我，他一定会平安归来，与我一起共饮那坛秋露白的！他一向言而有信，他一定不会骗我的！’”
江逸辰听到这番话，心如刀绞，他递给温栩豪一杯酒，强忍着泪水，默默地说：“当年，我化名江逸辰去军营找他，与他并肩作战。我陪伴了他多年，就是希望他能够慢慢地忘了北辰，开始新的生活。可是到了我的生辰之日时，他总会站在苍茫的夜色之中，一边遥望着北境，一边默默地饮酒。我知道他在思念着我，可是因为父亲的遗言，我却不能与他相认，只能默默地陪着他。我曾经试图劝说他不要再去寻找北辰，让他放下过去，过好当下。可是他却仍然执意要寻找北辰，他对我的这份情，我永生难忘。可惜，他最终却抛下了子衿，抛下了思君，抛下了我，先行离开了。”
“哥哥，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和墨大哥之间真挚的友情。年幼时，他顽皮淘气，闯了不少祸，你却处处包容他。记得有一次，他不小心把你最心爱的一本书弄丢了，你难过万分，可是看到他眼泪汪汪的样子，你却笑了笑，说：‘子晨，你不要哭了，一本书而已，丢了就丢了，明日我再让父亲买一本就是了！’”
江逸辰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含泪道：“子晨听后，终于破涕为笑。后来，他花费了一整夜的时间，特意为我雕刻了一只木雕向我赔礼道歉。如今，他走了，每当我看到他留给孩子们的那些木雕时，我总会心痛不已。如果他还活着，此时此刻，我们三个人应该会在一起把酒言欢，谈天说地，那该多好啊！”
“是啊！墨大哥一生要强，他嗜酒如命，可是这五年来，因为病痛，他不得不戒酒，江诚曾经告诉过我，他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时，他总是会大叫道：‘江诚，拿酒来！’江诚只好递给他一小杯酒，他却只是闻一闻便乖乖地放下了。”
“当初我带子衿离开金陵时，曾再三嘱咐他要听江师兄和韩师兄的话，好好配合他们治疗，尤其是不能饮酒，他一口答应了。他还笑着对我说：‘北辰，你放心，我保证滴酒不沾，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让李忠监督我。’他临终之日，我陪着他痛饮一场，他开怀大笑，我的心却在滴血，因为我知道，这也是他最后一次陪我喝酒聊天了。”
“……”温栩豪听后默不作声，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起酒来。
“子晨，我再敬你一杯！”江逸辰端起一杯酒，缓缓地洒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
忽然，窗外纷纷扬扬地飘起鹅毛大雪，顷刻间，药王谷处处银装素裹，变成了一个冰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