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分裂
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杜建明不知道。
没了爹以后，家里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娘为了把自己和弟弟养大，白天去田里干活，晚上还要做工到很晚，久而久之就病了。
可是家里没钱，娘就一直瞒着自己咬牙硬扛，然后很淡然的就走了。
“建明，你长大了，娘已经没办法照顾你和弟弟，以后弟弟就要靠你照顾了。”
当时自己是几岁来着，好像是十三吧？
杜建明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记得当时自己重重的点了头。
他没办法救娘，所以娘就死了。
后来他也走上了爹的老路。
虽然那些当官的说打仗是为了保家卫国，可是杜建明却觉得他们在说谎。
因为他在前线拼命厮杀时，那些当官的却在城里吃着大鱼大肉，怀里还抱着从来不会拿正眼瞧他的女人。
为什么我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却还要被人看不起？
为什么我的同胞一个个战死却只能得到少得可怜的抚恤金？
那些官老爷吃一顿饭就可以买上几百条人命啊！
杜建明觉得这很不公平，可他没办法去改变什么，因为他大字都不识几个，而那些官老爷却总能说出一些让他无地自容的大道理。
可能他们是对的，而我只是因为享受的人不是自己而在嫉妒他们。
虽然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世道一向如此。
我们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所以遇上很多事情都只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现在又到了选择的时候。
一边是亲兄弟，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村民和老婆孩子。
虽然很痛苦，但他必须做出选择。
因为他没有办法！
李昂觉得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
漂浮在半空中，无数光点欢快的围着他，微风穿过身体，耳边还能听到鸟儿的鸣叫，眼中倒映出整个村子，一切都纤毫毕现。
这种感受很新奇，让他觉得有点陶醉。
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神明！
他看到了村长在院子里沉闷抽烟，也看到了杜建明失魂落魄的窘态。
几个村民围在一起正在说笑，偶尔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时候，他们的脸上都会浮现出不屑的神态。
路边的野狗汪汪叫着，三只大白鹅仰着头高傲的在村里横冲直撞。
隔壁的院子里，一个女人丢下正在搓洗的衣服，神情紧张跑向自己的院子。
李昂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个蜷缩着身体躲在墙角，神情惊恐还会大喊大叫的可怜虫。
原来如此。
看来我应该就是恐惧的人格了。
所以我是真的有病。
无药可救的精神病。
很正常，任谁知道自己活在虚假的世界，甚至连记忆，名字都是虚假的，没有病也会被逼出病，生生被无穷无尽的空虚所吞噬。
熟悉的拉扯感再次出现，李昂又一次出现在那团黑雾面前。
似乎是因为脱离了身体的缘故，这一次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适，而他也猜到了黑雾里藏着什么，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黑雾看起来很是浓厚，然而李昂刚进去就感觉到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片时空。
所有的黑雾消失不见，而自己却出现在了一座巨大的宫殿中。
因为没有装饰，所以整座大殿显得很空荡。
李昂默默走到大殿正中央，然后站住不动。
地面突然浮现出一张巨大的八卦图，与此同时，一道道人影出现在八卦的各个方位。
天乾位，翩翩少年郎笑如春风。
地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笑里藏刀。
火离位，肥胖如猪的青年挤眉弄眼。
水坎位，瘦如骨柴生无可恋。
风巽位，长发飘飘宛若女子。
雷震位，光头和尚怒目圆睁。
泽兑位，身高八尺的壮汉泪流满面。
山艮位，矮如冬瓜却又狂笑不止。
八卦开始旋转，方位也在不停变动，八人却盘坐在地巍然不动。
脚下突然一空，本来坚实的地面化为井口，井里是无穷无尽翻滚不休的黑雾。
当李昂以为自己会掉下去时，太极阴阳图悄然无息的在脚下出现。
李昂扯了扯嘴角，然后咧嘴一笑。
“花里胡哨的还挺好看。”
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回响，李昂开始逐一审视这些人。
这八人虽然形体特征各不一样，但是长相却都和自己大同小异。
“呵，看来我真是精神分裂。”
李昂望向天乾位的少年郎，深吸一口气后问道：“天乾为首，所以你就是最开始的我？”
少年摇了摇头，指着李昂脚下的太极图说道：“我的确是最早出现，不过现在却是你为首。”
李昂皱眉不解道：“八卦应该只有八个人，但我却是第九个，站在太极图上又代表什么？”
“现在你出现在外主导身体自然是你为首，太极图不代表什么，谁想站上去都可以。”
“我听不懂，现在我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须发皆白的老者笑呵呵的回答道：“我们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玩意。”
“你闭嘴！”李昂恶狠狠的说道：“看见你的笑容，我就浑身不舒服。”
老者不以为意，反而笑的更加猖狂：“因为我是虚伪。”
肥胖如猪的李昂大笑道：“我是贪婪。”
瘦如骨柴的李昂：“我是博爱。”
光头和尚双手合十：“我是愤怒。”
长发飘飘的李昂：“我是空虚。”
大高个李昂：“我是哀伤。”
矮冬瓜：“我是欢喜。”
李昂无力的捂住额头，神经质的大笑道：“哈哈哈，我是恐惧，完了，我真是病得不轻，不过你们有人说谎，村长说的色迷心窍和悲天悯人对不上！”
须发皆白的老人笑眯眯说道：“悲天悯人说的应该说我。”
骨瘦如柴的李昂开口道：“我是博爱，不是色迷心窍。”
李昂瞥了两人一眼，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悲天悯人本来是个好词，可搭配上虚伪就实在太虚伪了！
可以，这真的很虚伪。
而这个博爱
“我是真不明白，色迷心窍怎么会跟博爱沾边？”
“因为那些失去丈夫的寡妇很可怜，所以我要舍身喂虎，而且雨露均沾，这就是博爱。”
李昂目瞪口呆，只能竖起一根中指聊表敬意。
怪不得你骨瘦如柴，原来是被掏空了，怪不得我有一个亏虚的状态，全是你这狗东西干的好事！
我他么敬你是条汉子！
李昂算是明白了，这八个人里唯一的正常人就是少年。
于是他看向少年，直接问道：“是你对我的记忆做了手脚？”
少年明显愣了下，不解道：“为什么这样说？”
“我的名字不是李昂，而且我总感觉你这人格分裂的套路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所以我的记忆肯定有问题。”
“名字的问题可能是因为我的执念，而且你主导我的身体当然要用我的名字，至于你说的熟悉感还记不记得一款叫做飞云的仙侠游戏？”
“飞云？”
李昂眯着眼睛仔细回想片刻，终于从记忆的角落中找到了这莫名的熟悉感，脱口而出道：“九元魔君？”
“嗯！”
得到了少年肯定的回复后，李昂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神经病吧，居然练这种人格分裂的魔功，而且飞云游戏中的九元魔君在前期算是最强boss，可他后期在魔尊和魔帝面前就是个战五渣！”
“你要练魔功选个好点的功法不行吗，比如开局一条鲲，从小吃到大的吞噬流功法，再不济也可以去做个神棍，升级全靠忽悠不香吗？”
“我”李昂气得嘴唇直哆嗦：“好气啊，你简直是蠢爆了，而且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练魔功呢，仙气飘飘的天罡剑图，花里胡哨的紫清神决，那么多的仙道功法任你选啊！”
“结果你练了个不入流的魔功，还把自己搞的人格分裂，你我蠢！”
李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少年，怪不得自己感觉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谁会去注意一个送经验送装备的不入流npc呢！
面对李昂的气急败坏，少年只是静静看着他，任由李昂发泄心中的不满。
“你好歹说说理由吧，一言不发算怎么回事？”
“我觉得这功法挺好，所以就练了，而且并不后悔。”
“有钱任性？”
“开心就好。”
“人格分裂很开心？”
“并不是人格分裂”少年脸上露出困惑之色：“功法好像出了岔子，你还有他们跟我都不一样”
不入流的功法也能练错？
李昂很难接受自己原来是这么蠢的一个人。
“算了，你别说了，不然我就要给你表演原地爆炸了。”
既然自己的记忆没问题，李昂也就懒得多说废话，走到少年身边毫不客气的说道：“起开，既然你是原主，那身体的主导权就还给你，我要休息了。”
“不行！”
少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李昂：“我不想出去。”
李昂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有病吧？”
“嗯。”少年很认真的说道：“我生病了。”
如果手里有把刀，李昂真想直接抹脖子自杀。
好气啊！
这王八蛋拉屎还要别人擦屁股！
李昂脸涨的通红，他真的从未如此讨厌过自己。
外面是虚假的数据世界，无论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什么身体主导权，有意义吗？
在这里躺平不香吗？
可是自己都这样想了，这个少年肯定也会这样想，毕竟人格再怎么分裂也是一个人，他们的性格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样的！
所以
李昂把目光望向虚伪，这老头正笑的合不拢嘴，察觉到李昂的目光后，立刻收敛笑容。
“人间即地狱。”
肥胖如猪的贪婪：“贪不代表蠢。”
瘦如骨柴的博爱：“我若出去，大家必死。”
长发飘飘的空虚：“浮世泡影，事事皆空。”
光头和尚：“平心静气才能控制愤怒。”
欢喜：“哈哈哈，小丑竟是我自己，这实在太好笑了！”
哀伤：“呜呜呜，恐惧好可怜，我已经控制不住眼泪了！”
李昂人都傻了。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是恐惧啊！”
李昂干脆往地上一躺，耍起了无赖。
“随便你们怎么样，反正我就不出去，村长已经在唆使亲大哥干掉我了，外面的世界好可怕。”
面对李昂的摆烂，一群人顿时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过了会，虚伪才迟疑道：“又废了一个，要不下一个？”
少年摇起了头：“这不是人格分裂，而是功法出了岔子恐惧，你可能误会了，或许我们人格相同，但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李昂翻了个白眼：“人格相同还谈什么独立的个体，你个脑残还想忽悠我这个大聪明，省省吧！”
“你对世界一点都不好奇？”
“反正都是假的，世界怎么样都无所谓。”
“为什么你要说世界是假的？”
“一切都是数据，这难道还不假吗？”
“非也。”少年沉默片刻，叹气道：“好吧，说实话，哪怕我有你的记忆，但我其实很难理解你嘴里的数据，你能解释一下吗？”
“数据就是数据，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包括我们都是数据构成的。”
“所以说数据到底是什么？灵力？”
“灵力也是数据，数据可以是数字，也可以是图片，代码，总之你把数据理解为无处不在的空气就行了不对！”
李昂突然猛地起身，盯着少年仔细打量，一字一句的问道：“我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如果我是你的分裂人格，那你为什么不懂这些？而且你有我的记忆，为什么我没有你的记忆？”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功法出了问题，并不是人格分裂，至于记忆的问题”
少年皱眉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在你的记忆中存在着一种平行世界的说法，那我就举个例子，假如同一个人在不同的世界遇上不同的事情，两个人格相同但是记忆却不同的人，真的能说是同一个人吗？”
“这”李昂也开始皱眉，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你说的是记忆不同，可我和你的记忆你在忽悠我？”
“我有你的记忆，但你却没有我的记忆，这就是我们的差别，所以我们是不同的人，恐惧，你认为你在这个世界上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李昂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