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境
失去动力的战船载着张长安在宇宙中像孤魂野鬼漂荡了三天，没有目的，不知去向，而失落的地球和战友们的战船残骸亦愈渐远离，直至看不见。
那群像迷一样的外来文明，先如鬼魅般涌现，又如云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自张长安醒转以来，居然已看不到一艘敌军战船，来无影去无踪。如果不是眼前的战争残骸时刻都在提醒自己这里发生的一切，他还以为自个在作梦。
可惜这不是梦，又可怜他们战至最后一刻，都不清楚来者何人。
它们一定拥有高度发达的科技，才能在极短时间内摧毁整个地球。
但它们又是谁，为什么要如此屠杀人类？甚至连警示都不吝发出。
张长安想不明白
就算想得明白，他又能怎么样？
他看了眼仪表台上的氧气值，好吧，还能再活八天。
张长安动了动虚弱的身体，试图举起手来操纵战船，可一阵钻心的疼痛随之从左臂传来，他才想起几天前的那阵爆炸，已致左手骨折。
这下子他除了苦笑，唯有等死。
宇宙大到无边，星系与星系之间的距离，往往需要用光年来衡量。而以人类目前的科技力量，尚且连银河系都走不出去，更别提他这个伤患病号再加一堆烂铜废铁。
张长安也不知道自己目前处于何处，战船的电子仪器早已消极怠工。他抬头望向深空，黑暗与虚无映入眼帘。
没来过太空的人以为宇宙是绚丽多彩的，但在没有阳光照耀的地方，星球不会发亮，没有缤纷色彩，深空只有一个主题，冰冷永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长安已下定决心咬舌自尽，当他付诸行动时，天边突兀地亮起一道光线，仿佛被黑暗围困的房间点亮了一根蜡烛。
光明来得如此诡异，是的，诡异！不明不白，又恰逢其时，再晚一点，恐怕张长安已随战友西去。
张长安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随着那道光的愈渐接近，他终于看清光源背后的形貌。
一艘形似箭头般的飞行器正缓慢地横渡于他的头顶，周身闪烁着冰冷的金属感，大不知几何，与它相比，自家战船就像蚂蚁面对大象，无形的压抑感顿时充斥着内心。
这艘飞行器或者说战舰在张长安的头顶悬停了下来，一道光芒自战舰底部投射而下，像扫描光仪一样把他的战船扫了个遍。
似乎被它探测到舱内尚存生命，在张长安低沉的目光注视下，一个金属探爪又伸了下来，把他的战船抓在其中，一同捕入舰内。
张长安在左右摇晃中就这样被不明存在抓获，像抓鸡套狗一样简单，正当他为自己的命运感叹时，一股强大电流瞬间游遍全身。就这样，他再一次晕倒。
合眼的时候，他看见几个朦胧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交头接耳，像人类游览动物园时，评论牢笼里的山鸡一样。
很奇怪的感觉。
……
张长安做梦了。
他梦到自己身处一个单调的世界，入目尽皆惨然白色，地是白的，天是白的，连路边的野花都是白的。
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尽头，随着他每一步踏出，这片世界似承受不了压力而随之扭曲，像晾晒在阳台上的一块块白色布条随风飘扬。
这时，一股浓烈的气味钻进张长安的鼻子，那种味道，跟医院里的消毒药水差不多，但比那东西要上头。
他不明就里，继续往前走，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才停住脚步。
孙少仪
他的爱人
若即若离的身影，同样有点惨白的笑靥，正痴痴地看着张长安。
张长安一下子呆住了，他抑压已久的情绪终是崩不住，看到人类遭屠猎，为了地球义无反顾地冲向太空的时候，他没哭，但此时双眸却忍不住蒙上了一层白雾。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孙少仪身前，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生怕一个松手，就再也见不到。
他知道这是一个梦，当地球被轰成两半时，他就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但他又希望这个梦能一直延续下去，不要再醒来。
现实粉碎了一切幻想，家国文明甚至连赖以生存的星球都已被毁，他得接受这个事实，凭他个人根本无法逆转未来。他可能是地球最后一个活着的人类，一个迷失于宇宙的孤独者。
“长安！”
悦耳的嗓音犹如往昔那般萦绕耳旁，亲切而又遥远。
张长安默然不语，却把怀中的可人儿抱得更紧。
“好好活下去。”
“我们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你，为我们。”
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到这苍白的大地，张长安仍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但他怀里的孙少仪，已然消失不见。
抬起头，他看到他的父母正站在远方微笑着与他挥手道别。他纵然不舍，却也只能目送他们远去，消逝。
也就在此时，张长安眼中世界由白色陡然转变，一下子铺满妖冶的嫣红，这变化未来得及接受，脚下大地竟凭空消失，化作巨大深邃的黑洞，似张牙舞爪的巨兽，瞬间把他吞噬进去。
……
“呼……”
张长安从恶梦中惊醒过来，额上汗流不止，不停地喘着粗气。
那梦境是如此的真实，黑洞里的空间乱流撕扯着他的身体，人在其中就像无法主宰自个命运的纸鸢，就能任由其撕成碎片。
他没进过黑洞，也不知道黑洞内部是怎样一个状况。但梦境的影响，却让他好一会儿都缓不过神来。
短暂歇息了一小会，发觉自己是躺在地上，张长安试图爬起来，但马上他又停止了动作。
他发现了一个很惊奇的怪状，他看到了蓝天白云，还看到遥远的天际悬挂着一颗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星体。
那是太阳吗？
蓝天白云？
这种现象在永寂的宇宙中心是看不到的，地球人类之所以能享受到此类景象，概因太阳的功劳。
这里是地球吗？显然不是。
地球已被毁灭，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流落宇宙边缘，最后还被一艘疑似外星文明的战舰捕获。
那这是哪里？
张长安的视线警惕地扫视着周边，谁知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更感惊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