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精彩的轮椅篮球倪曼只看到了二分热闹，樊书臣这个队的男孩子们，她却是真的认全了。
蓝沐宁还是她认识的蓝沐宁，虽然没戴眼镜，却仍是衬衫牛仔裤的装扮，安安静静，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的苍白模样，他从打球时的运动轮椅换回了自已平时用的轮椅，倪曼对他身体情况并不了解，但显然他是必须用轮椅代步的。
小卓失去的那条腿截肢的位置比较高，但他用双拐仍是能走，如果为了美观他也可以装观欣性的假肢，只不过因为他没有残肢，穿了假肢走路反而会格外费力。今天，他是用双拐走路的独腿小卓，走腿还是比较灵活的。
没有双腿的向南也还是坐轮椅，他换了平时用的轮椅出来，轮椅看起来比较普通，只是踏板上空荡荡的，让人看了不免心酸。他是由弟弟陪着来打球的，这会儿弟弟推着轮椅，正准备两个人一块儿回家。
何千昊是跟蓝沐宁同样是截瘫，坐的是一台靠背略高一点，轮子小小的电动轮椅，他的爸爸没有一直陪着他打球，不过已经来接他回家了。这几个男孩，他的五官是最精致秀气的，穿着淡黄色开衫和白色牛仔裤，银色的头发颇有一些时尚男孩的味道，只不过轮椅禁锢了他喜欢时尚和舞蹈的那颗心吧。
“倪曼，久等了。”樊书臣白色西装裤宝蓝色衬衫，一身商务休闲装扮扶着手杖慢慢走出来，轻声唤着她名字，让她觉得好似相识许久，其实他们也不过才认识十几天。
“打完球，累么？”她看他刚吹干的头发顺垂，软软的服贴在前额，很有种不同于平时老板气场的风度，有点像邻家哥哥？
“不累，我经常运动的。我们和沐宁一块儿下去取车吧。”他左手轻轻虚揽着倪曼的腰，示意她和蓝沐宁一块儿走，去地下车库取车。
奇奇怪怪的蓝沐宁也开车？同事的时间才几天，原来她对他真的是一无所知。三个人来到电梯旁边，倪曼主动按了电梯，又主动让路，看着蓝沐宁划着轮椅进电梯，再主动伸手扶着樊书臣，真觉得跟他们俩一块儿出来好累心，要时时刻刻注意了这位，又要照顾着那位。她的小动作，两个男孩子全都看在眼里，谁也没说什么。
樊书臣主动陪蓝沐宁到车边，但他并没动手的打算，只是默默看着，看对方是否需要自己帮助，这也许是残疾朋友之间的一种默契吧。
“沐宁，你都有很规律的复健吧？保持的很好。”
“不想依赖别人，就要自己多争气一些。”他低头滑轮椅没看樊书臣的眼睛，但回话还是蛮认真的。
看过樊书臣怎么上那台高大的英伦绅士后，倪曼以为自己对于残疾人开车这件事，已经是完全懂了，今天看到蓝沐宁自己一个人上车，拆轮椅，她才明白，“不方便”也是分等级的，如果樊书臣上车的困难程度是一级，那么蓝沐宁上车在她眼里便是第十级。
“阿宁，你每天上班都开车么？”
“是啊，你不开车，所以没注意我开不开车。”他们说话间，已经到了他的车边上。
截瘫病人怎么上车，肯定是将车门开到最大后，再将轮椅操控到离车身最近的距离，先挪到车上一条腿，然后再靠手撑着坐垫和拉着车门上方的扶手，颤颤巍巍把自已撑起，放进驾驶坐上，然后再搬弄另一条腿，调整身体，直到完全坐好。
这一切说起来只有短短几个字，可蓝沐宁做起来是有些吃力的，倪曼几次几乎要跑到他身边去扶他、抱他，哪怕是帮他搬一下不能动的腿也好啊。她的手，被樊书臣紧紧抓住了，倪曼扭头看他，他冲她摇摇头，意思是，蓝沐宁可以的，你看着吧。
蓝沐宁的确做到了，很难想象独居的他，要付出多少辛苦才能够每天与健康人同样的生活，上班。简简单单的生活琐事，他做起来都要花数倍甚至几十倍的时间吧。
“阿宁，我帮你收轮椅吧。”
“你跟我回家么？”冷飕飕的视线看着倪曼在腰际飘飘的长发，蓝沐宁面无表情的问她。
他话里的意思，聪明的倪曼瞬间明白了，“对不起，我……”是啊，她收好轮椅的话，他一会儿下车怎么办？
“没关系，我逗你呢，别道歉。”看她失落抱歉的小脸儿，蓝沐宁想马上收回自已的问话，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用安全带把身体固定好，他又熟练的拆了轮椅，放到副驾驶坐位上，这一次上车，才算是完全成功。
“怎么了？很担心沐宁？”樊书臣侧头问她。
“是啊，看的我好紧张。”一天里看了太多从来没见过的事，她心里有点慌。
跟蓝沐宁道别后，他引着她慢慢走到一台白色跑车前，这台车的号牌也是1212！他安慰她说道，“别怕，我今天没开很高的车，不会再让你担心了。”说完他打开车门，把手杖交到左手，手拎着自已的右腿放进车里，再扶稳身体慢慢坐下来，上车的过程比那台有电动踏板、又高又大的1212不知要轻松多少倍。
坐上了他的车，没有一点乘坐跑车的惊喜样子，倪曼深深吸一口气，突然给他道歉，“对不起，樊总，我的表现让你感到不愉快，给你的朋友带来了困扰，郑重的给你道歉。”对于樊书臣，和他的残疾人朋友们，她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惊讶和意外了，没控制好自已的表情与语言，是不是伤害到了心思敏感的他们？
樊书臣眼窝很深的单眼皮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听她道过歉，他无声的笑了。“你想的太多了，这样会很烦恼的。”
“我没经过脑子的话，还有表情已经无声的对你造成了伤害，我虽不是故意，却还是把惊讶都写在了脸上，伤害了你，还有，大家。”她不想再多说下去，知道说多也是伤害。
宽厚有力的大手，手心因为常年用拐、手杖还有些老茧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倪曼，你今天在我们五个人的聊天中，多了一个昵称——白玫瑰，你说他们是讨厌你？还是喜欢你呢？”
“他们？”白玫瑰？
“我主动约你吃饭，你拒绝了我，我还是主动送你回家，你说，我在生你的气么？”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她知道他没说谎，心里一下子得到了巨大的安慰，摇摇头，试探的问道，“白玫瑰？好像还蛮好听的，我下次一定表现的好一些，不让你闹心。”
她琥珀色的眼睛像小鹿一样纯洁灵动，即使戴着眼镜，他也看得到，她从满满的歉意到渐渐开心起来的过程，她就像一杯透明的水，所有心思完完全全落入了他的眼里。一边开车，他一边循循善诱的跟她聊天，“我们认识多久了？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我因为自已的腿难过过？”
“从没有。”她乖乖回答。
“我很小的时候，已经因为生病而知道自己的腿不会好了。这么多年，早已接受了残疾的事实，不会敏感到因为你的关心和在意而介怀。至于我的朋友，他们和我一直在一块儿玩儿篮球，千昊也认识四五年了，只有沐宁是后加入球队的。大家都很好相处，何况沐宁跟你又有同事的关系，是不会抓着一些小细节不放心里一直介意的。你是善良单纯的女孩，我们都知道你毫无恶意，没有人会责怪你。”
听他说完，她的心里不那么难过了，但已暗暗下决心，要更加认真对待他。“阿宁，我也不熟，他不爱理人，更不爱讲话。”
“严格说来，我认识他的确比你更久些。大部分残疾人的确不容易，他愿意走出家门，已经很好了，绝大多数的残疾人因为种种原因被困在家中，寸步难行。”
“所以，你……”
“对，所以我才要做无障碍设施最好的球馆，让身体不方便的人也可以有机会运动，把爱好变成事业，是不是很有意义？”
“那我们来聊聊关于1212的故事。”他做的好事，真的不止一两件。
“1212还有故事？”
“你曾经为了一只小狗狗，在滨海环城路急刹车吧？”
小狗狗？“是有那么一次？你看到了？该不会你在后车里……”他放慢车速，扭头看倪曼，说不觉得意外是假的。
“是的呀，我还是个没有驾照的小学员，被吓坏了。”她其实是开玩笑逗他的，没想到他的大手直接抚在她头发上，一下一下的顺了好久。
“不要怕不要怕，把我们的新司机宝宝吓坏了。”像在哄小朋友。
面对这样温柔有爱心的樊书臣，倪曼心里是欣赏而赞叹的，“樊总天下第一有爱心。”
“哈哈哈，这个天下第一我领走了。”
在倪曼家楼下菜市场里，稀稀拉拉的人群中，樊书臣在她耳边问了很暖人心的话，当然，他陪她买菜本身也很暖。“伯母做的什么手术？多久了？”
“心脏搭桥手术。原本我也完全不懂，直到妈妈经历了，我才知道，手术过程那么可怕。”回忆起那几个月守在母亲身边的日日夜夜，倪曼觉得自己一夕之间长大了，“我妈妈血糖、血压都很高，做手术本身已很勉强，术后恢复的非常慢。”
大部分年轻人可能不懂倪曼话里的意思，但樊书臣小时候开始常常接触医院，他当然懂心脏搭桥手术，血糖高的话术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瞬间开始心疼倪曼，他抬手摸摸她的发顶，柔声安慰，“抱歉，我不再问了，会越来越好的。”
她买了两样菜，樊书臣执意要帮着拎，看他一手拎着菜，一手扶着手杖走路，虽算不上吃力，但她还是满满的担心，于是倪曼便不再买了，“跟我回家吧，我给你做饭吃。”人都到楼下了，她不让让也太冷漠吧。
“你天天给伯母买青菜吃？不吃肉身体怎么恢复的好呢？”手里的青菜轻飘飘的，这小丫头也太会过日子了吧？
“你别担心，家里有肉，给你做红烧排骨，还有鱼汤。”她笑了，笑话他贪吃么？
“下次吧，这样突然去你家太不礼貌。”人多嘈杂，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眼睛里微笑藏不住了。
“嗯嗯，”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么？
好像是漫不经心，他走到卖肉的摊位便不动了，指着一扇干净好看的排骨就让人家给剁好，“这块排骨我要了，麻烦帮我切小段。”
“你？嗯？”她没拦着，不过真的满肚子疑问。
“你先帮我吃一次，好吃的话，下次我去你家吃。”
他把手杖塞到她手里，拿出手机付了款，接过一袋子排骨都交到左手，才准备继续走。“不给我？那你扶着我走？”他今天好爱笑，雪白的牙齿露出来分外好看。
倪曼明白了他是在跟自己要手杖，不过她已经发现了有熟识的邻居在看他们，所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给，你把东西给我吧，太重了。”
“不重，”他接过手杖，看着她的表情又问她，“有熟人发现了我们么？”
“好像是的。”
进了单元门，樊书臣有一点点迟疑，看着楼梯，他无奈的问，“你家几楼？”
“三楼。”
“没有电梯？”
“一共才六层，哪里有电梯呀？”换到倪曼委屈了，她家很明显不是带电梯的花园洋房，他还问。“我有在努力赚钱，给妈妈买一个有电梯的大房子。”
“嗯，伯母身体不好，我上楼也费劲，是应该换一个。”
抬头看他，倪曼一脸的震惊，“你……”话说的也太不经过大脑了吧？
“给，”他把菜都交给她，“我不送你到门口了，自己上楼吧，辛苦啦。”
忘却了所有烦恼，满脑子都是对樊书臣的吐槽，脸蛋微红的倪曼匆匆忙忙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