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哀（下）
“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时辰，也有可能是下一刻…我也不确定…”
半晌，识海中才响起声音。
李长青身子颤了颤，没有注意到这声音，透着一股虚弱，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涌上心头。
他突然就想大哭一场，像个孩子一样。
几十年来，风里雨里，孤身一人也好，身处险境也罢，始终有个人等着他，犹如一盏灯，温暖着他的心。
可以后那盏灯要永远离开他了！
他舍不得她离开。
那位前辈曾说过，她这次诅咒发作，就是永远的离别。
李长青心中十分后悔，如果当初自己见到慕灵的时候，替她压制诅咒后，自己就走，那结果会不会就不会变得现在这么差。
都是因为自己！
“李长青。”
看到他懊悔无助的模样，慕灵叫了他一声，轻轻握住他的手。
“我在……”李长青声音嘶哑。
她抱着双腿，坐了下去，说道：“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的母亲是个凡人，所以我并不是在青玄门上长大的。”
“后来，我的母亲死后，父亲才找到我们，并把我和慕希，带到了青玄门。所以我和他一点都不亲，我们父女的关系，也并不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可就是想把自己的心事分享给他，还有自己的秘密。
李长青静静听着她在耳边叙述着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不停抽咽，心里无声的哭泣。
可渐渐的，身旁的声音小了，听不见了，李长青才蓦然一慌，慌忙抬起头去。
发现她闭着眼睛，只是睡着了。
飞雪不知不觉，落满两人头，风刮过，传来呜呜的声音，远处有片被风雪压弯的竹林。
李长青颤抖着，将她身上的雪拿掉，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小声的抽噎。
没有人能懂他的心情，犹如一场大雨瓢泼……
一刻钟后，慕灵缓缓睁开眸子，转过头看着他，两只手动情地摸住他的脸，道：“我刚才做了个短暂的梦，突然想起来了好多事情…我也明白了身上的诅咒，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她在笑，眼睛里却有泪花闪过。
李长青更加哽咽，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慕灵只是含泪摇头。
你不要知道。
以后的以后，你大概是遇不到我了……
我把所有都留给了你，你要快乐……
慕灵笑道：“对了，我们去看看世界吧，总要在这个世界，留下我的足迹，以后你如果想我，就沿着我的足迹，说不定有一天就能找到我了，或者，带着我的念想，去走更远的路，去看大海，去看月亮……”
风雪中，离国。
一对男女，穿过街道，来到那处居住了半年多的小院，还未到年关，这座小城却已经家家张灯结彩。
在院外站了一会，两人再次离开，去了很多地方，也做了很多事——在湖上泛舟，在雪地里堆雪人，像夫妻一样一起在繁华的街道走走停停。
她把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那些虚无缥缈的愿望，都做了一个遍。
最后，两人坐在一处山颠。
夜色渐至，四周飘着薄薄的雾，慕灵坐在他身旁，喃喃道：“突然想回故乡看看了…”
“好，我们回越国。”李长青哽咽开口，“以后我再也不修行了，我就陪着你，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笨蛋。”
慕灵掏出手帕，为他擦脸，浅笑道：“有什么好哭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只不过换一种方式，对了，以后要多晒太阳，还有……”
李长青只是低下头，不让她看到自己落泪的场景。
慕灵轻叹了口气。
反正，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至于回越国，就不回去了，就不让父亲伤心了。”
李长青心里再次一酸。
心脏猛地生出一种要被撕扯开的感觉。
“看来今天晚上，不会出月亮了……”慕灵将身子靠了过来，轻轻倚在他身上，看着乌云蔽月的夜空……
“今晚没有，明晚一定会有，我会一直陪着你。”李长青低声道。
慕灵只是笑了一下，心里有些苦涩，渐渐的，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很想睡一觉。
她强行提起精神，不让自己睡过去。
她有预感，如果现在睡下去，就会永远醒不过来。
她还想再多看他几眼。
李长青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面色变得无比慌乱，抱住她的身躯，不停的摇晃。
“慕师姐，慕师姐……”
嘴里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看到那个少年，泪流满面，绝望而无助的样子，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掌，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嘴唇动了动。
“记得……照顾好自……”
最终，那只手掌无力地落了下去。
李长青紧紧抓住那只落下的手掌，再次哭得像个孩子。
“慕师姐，慕师姐……”
他从不是个喜欢哭泣之人，哪怕自己的寿命只有三天，哪怕被人污蔑，哪怕被世人误会，可他从未掉过一滴泪水。
可现在，他却哭的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紧紧抱着那个女子，感受着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心中像是突然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前辈曾经说过，她会永远沉浸在梦中，然后彻底死在梦中。
李长青不想让她死去，摇晃着她的身躯，试图将她唤醒。
可一切依然没有改变，没一会，他就感觉怀里的女子，渐渐停止了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李长青呆呆地抱着女子得躯体，就坐在风雪中，任由风雪打满头，直到风雪在她眉毛上，凝成了风霜，他再次痛哭流涕。
那个女子真的离开了他，永远的离开了他。
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一直陪着他……
直到眼泪已经哭干，嗓子沙哑，想起慕灵之前的话，他抬起头，双眼血红：“你这该死的天，我草你祖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就连慕师姐想看一场朝月都不行，贼老天……”
说着说着，再次哭了起来，声音凄厉，在这荒凉的山巅回荡，犹如山鬼！
都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当时，带她回越国，他也能陪她十年。
是他太贪心，这才现在落得个这种结局。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哈哈哈！”
李长青仰天大笑，抱着怀里么女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眼血红，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得走向雪地里。
“修行修行，去他们修行的，到头来还是失去了所有！！去他妈的，贼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