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恍若故人来
铺天盖地的腥臭血味席卷而来，随后是重物轰然倒塌的巨响。
好半晌没有察觉到死亡的来袭，冯喜水茫然睁眼，首先映入视线的，是一截洁白的衣摆。
是个人影，亭亭立在她的眼前。
她迟钝着表情往上瞧，从盈盈一握的腰身，到板正挺拔的脊背，浓黑的长发，最后看到了那人秀颈上蜿蜒着的黑色暗纹。
“冯……冯？”
冯喜水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她想过自己有没有被人救下的可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冯冯。
清皎自高台上一跃而下，一个照面间就扯下了冲在最前头的异兽的头颅，无头的尸体因为惯性向前冲去，被少女一脚踢飞，在黄沙地面上拖出一条深刻的沟壑。
她那双骨节修长的纤细手指明明看起来像个易碎的琉璃，却能在顷刻间撕扯下皮如钢铁的异兽头颅。
单手提着泼血兽颅，清皎锐利的目光盯着那三只暂时被威慑住的异兽，勾了勾唇角。
她没回头看冯喜水，而是望向了高台之上，一个明显安置着贵客的厢房。
那里正钻出来位气急败坏的少女。清皎的视力很好，可以轻易看到几百米开外，少女脸上的恼怒与狰狞。
那是被打手称为“情小姐”的斗兽场贵客，她厉声呵斥：“你是什么丑东西，也敢来坏我的好事！”
清皎没有理会，似是没听见她的发问。
情小姐气急败坏地大叫：“魑魅魍魉，给我杀了她！”
三只异兽闻声而动，向着清皎扑来！
最中间的是一只狮形异兽，它被一颗飞起的兽颅砸到脑袋，哀嚎着向后甩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只见金光一闪，清皎身如闪电，动作敏捷，一招一式间吹花拂柳，却满含杀意！
她以手作爪，如同一只悍勇的野兽，游走在三只四星异兽的包夹之下，每一次出手，都在它们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冯喜水几乎看傻了眼。
冯冯独自猎杀一只四星异兽时，她只隐约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在修界，星级与星级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如云泥之别，一只四星异兽可独挡数十三星，跨级如隔山。
但冯冯如今竟可与三只四星异兽交手而不落下乘，甚至隐有上风之势，实力着实深不可测！
就在这个当口，清皎终于腻了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把戏，她运气于掌，在左右两只异兽扑来时直直伸手对上，在两方头颅接触到手心时合掌使力，那两只异兽顷刻发出了令人胆颤的悲嚎之声！
其声凄厉！听得高台看客两股战战，头皮发麻。
坚硬如铁的兽颅在清皎手里好似纸扎，随着她五指发力，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响起，那两只异兽如一摊烂泥般委顿在地，再无声息。
有血珠溅到了清皎的额头，顺着眼睫向下流淌，她微微闭眼任凭血滴滑下，睁眼时，眸底金光流转，隐约瞧着竟似兽瞳。
转瞬，又恢复如常。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那只异兽身上。
那异兽见同伴接连惨死，心中早已生了怯意，此时被清皎冷眼一扫，竟夹着尾巴扭头便逃！
情小姐看傻了眼，异兽一逃，她才从不可思议中反应过来，长鞭一甩，竟从高台上径自跳下，一鞭狠狠抽在了落荒而逃的异兽身上：“你这贱畜！跑什么！”
异兽吃了痛，又认出自己的主人，这才勉强停下脚步，却四肢发软，再也没了一战之力。
情小姐恼恨异常，鞭起手落，竟当场剖开了异兽的腹部，拉出一道数米的血痕。
异兽发出凄厉的惨嚎，在地上翻滚几圈，没了声息。
她转头，看向清皎。
少女清凌凌立在不远处，脚边裙摆满是鲜血，那张看不出面容的脸庞上爬满了狰狞黑纹，一滴血珠落在眼下，竟像是一滴血泪。
她只是站着，身上便似有无穷威压，沉甸甸的压过来，让人隐隐透不来气。
情小姐在一瞬间心生怯意，却又马上被怒火盖了下去，一甩长鞭，鞭上血线飙射在了围墙上，她盯着清皎，问：“你，哪儿来的？”
这问题的答案很多，清皎蹙眉想了想，没说话。
情小姐便如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跳起脚来：“好！专门砸场子来的是吧！”
她一甩长鞭，向着清皎的面门抽来！
清皎未持武器，若是被这带着倒刺的铁鞭抽上一计，必是连皮带肉剜下一块来。
情小姐好似已经看到清皎血溅当场的惨状，唇角勾出畅快的笑来，鞭势不减，风风火火朝着清皎袭去！
鞭劲如虹，清皎不避不闪，在尾端触及面门的前一刻，迎着长鞭的起势出手，四两拨千斤般化解了这一击奇袭，而后裹身迎上，一把擒住了情小姐的脖颈！
窒息感瞬间袭来，情小姐脸颊涨了个通红，双手死命扒在了清皎的腕部，呛咳着艰难道：“松……松开我！”
长鞭因为脱力砸到了清皎脚边，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她看着情小姐的双眼，擒着对方脖颈的手逐渐使力。
似乎有骨骼挤压的声音传来，情小姐的唇边抑制不住出现了鲜血，眼看着就要断气而亡。
就在这时，身后石门轰然开启，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清皎浑身一震。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她瞳孔骤缩，手腕瞬间脱了力，松开了对情小姐的钳制。
那个声音又说：“叶情！”
“噗嗤”一声，是利刃入体的声音，钝痛有些迟缓地传递到大脑，清皎下意识低头，看到叶情手握匕首，刀刃已经尽数穿入了她的腹部。
她却恍若未觉，仍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僵硬着身体转头看去——
玄衣青年束着高高的马尾，正迎着灼目日光向她们跑来，发丝被风吹得向后扬起，露出一张轮廓清晰明朗的俊俏容颜来。
啊……
不是王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