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惊变
归梧领域的主城名叫湘陵，城中亭台楼阁，处处透着古韵。
自从千年前，深渊异兽侵袭人间，人族遭受了近三百年的颠沛流离，物欲明显下降，自建的房屋等也多以坚固牢靠为主。后来领域初建，人们终于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这三百年来养成的一些习惯却还是保留了下来。
就比如说这种华而不实的雕栏玉砌，在偏远些的城镇中几近绝迹。
这还是冯喜水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恢弘的建筑群，一直强装的沉稳镇定终于破功，露出了小女儿见到新奇之物的好奇神色来，双眼亮晶晶的。
及近主街，人声鼎沸。
热闹的集市映入眼帘，不通仙术的凡人们闹哄哄在长街里摆上了各式的小吃、杂耍摊子，一派欣欣向荣之色。
乱世中的普通人总是行迹匆匆的，异兽的獠牙悬在头顶，他们每天都活在胆战心惊中惶惶不可终日，大多数人们选择了群居聚集在阴暗的角落里，求得苟且偷生的机会。
看得多了，冯喜水一直以为，那样才是人们正常的生活。
可是今天的所见所闻，眼前的如此盛景，都在告诉她，普通人也可以有另一种活法。
冯元木注意到她的神色，笑起来：“很惊讶吧。”
冯喜水点头，“从没见过……”她斟酌着用词：“凡人们这么放松平和的模样。”
如今异兽当道，人族自降生起就开始习武修炼，但修仙之路的门槛很高，许多凡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窥得其门，只能学些拳脚皮毛，除了强身健体外，根本无法抵御异兽。
“归梧领主是唯一一个接纳凡人的领主，只要人们可以活着穿过怨林，来到归梧，领主就会给他们一个和平融洽的生活环境。”
冯喜水惊讶：“来者不拒？收得下吗？”
冯元木摇头苦笑：“所以我才说——活着来到领域的。”他解释：“归梧是最靠近异兽聚集地的，出了领域就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怨林。这些普通人想要来到归梧，就只能横穿整个怨林。”
“我们来时可以御剑穿过怨林，可凡人就没有这个本事了，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凡人在穿越怨林时葬身异兽口中，真正能来到归梧的……”
他深吸了口气，说出残忍的话语：“千里挑一。”
“所以啊。”冯元木慢声：“这一派向荣背后，是拿骸骨堆出的独木桥。”
这就是现实。
冯喜水沉默，原本激动的心情逐渐冷却下来。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循声望去，好像是几个身负兵刃的修士和凡人起了冲突。
两人对视一眼，冯元木说：“去看看。”
待近了跟前，两人听着周围的议论，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
那几个佩着刀剑的修士，是湘陵城中最大的一个斗兽场的打手，专干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比如现在，他们正沿街强抢一名民女，带回去作为斗兽胜利的彩头……或者更过分一点，作为异兽的“开胃菜”。
冯喜水听得直皱眉：“领主不管吗？”
“哪管得过来。”冯元木压低声音：“一来，能在湘陵中开这么一家长盛不衰的斗兽场，想也知道它身后靠着座大山，轻易动不得。”
“二来，斗兽场名义上是将活捉来的异兽投入池中，看他们同类相残，如今尘间众生被异兽欺压得多惨，人们就有多爱看那帮畜生互相撕咬。”
“于是，在这种畸形的平衡下，许多丑事都被心照不宣的隐了下去。”他总结：“火没烧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总是不知道痛啊。”
冯元木拦了下有些蠢蠢欲动的冯喜水：“这种闲事我们管不得，走吧，别看了。”
说话间，那头的民女已经被绑起来，嘴里塞上麻布扔到了高头大马上，打手们满载欲归。
一位五旬老妇从地上爬起来，哭喊着向马匹扑去，手脚并用地想要把那女子拖下来，嘴里嚎啕着：“贵人，求求你们发发慈悲吧！老妇我只剩这一个女儿了！女儿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那你别活了，老子送你一程。”佩刀修士哪里会理会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见她扒在马上不走，其中一个打手一把将老妇托起，狠力掼出！
眼瞧着老妇就要以头抢地，血溅当场，围观者已有人于心不忍，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一只葱白玉手从旁深处，使了个巧劲，将这股力道化解，而后稳稳将人搀扶住。
冯喜水救了人，扶着老妇坐在地上，关切地低声问：“阿婆，您还好吗？”
还不待老妇回答，那头的打手在看到冯喜水的正脸后，吹响了一声清脆的流氓哨。
在斗兽场当惯了狐假虎威的走狗，见多了达官显贵，这些打手早就练出了一双见人下菜碟的招子，此时他们看那白面少女衣着清朴，必不是身份显赫之人，而那小脸不施粉黛，却难掩清秀，比方才抓的“货物”要上乘许多！
领头的打手心里一盘算，咂摸出点意思来。
他转头给手下几人使了个眼色，当即抛下马上的女子，合围向冯喜水拥来。
冯喜水一抬头，就看到了这群来者不善的打手，她心下一冷，当即拔出了随身佩剑。
“哟。”领头打手邪笑：“还是只利爪的小野猫，不知道在榻上是不是也这么……”他哈哈大笑起来，其他打手也心照不宣，露出肮脏的笑容。
从小到大被人捧着长大的冯喜水哪里听过如此污言秽语，一张俏脸气了个通红，她横剑冷喝：“你想做什么？我可是受了领主邀请而来的客人！”
她有意将身份报的高些，以期恐吓住这帮打手。可结果并不尽人意，对方似乎不吃这一套，嘶哑着声音嘲笑：“客人？我怎么没瞧见在哪儿？”
这几个打手都是三瓣丹心的修者，冯喜水却只是二瓣丹心，她天资再高，年龄也在这儿摆着，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她被打手施了禁锢术，三下五除二绑起来，打手将她扔上马时，才发现那对母女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溜走了。
冯喜水不知此时内心何感，她通红着双眼转头，正巧和人群中的冯元木对上了视线。
冯元木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默默将自己隐于人群中。
他知道，哪怕自己和冯喜水一起出手，也拦不住这群疯狂的地头蛇，倒不如按捺下来，探听到情报后，回客栈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