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养民为牛
乌泱泱的百姓从城门那边的方向沿着路朝着这边走来。
宋观南躲在树冠里面，攥紧了拳头。
终于等到了和自己身形差不多一群人走来，宋观南赶忙从一边的岔路走出来，混进了这群人里面。
她不知道这群人要去哪里，只能混在里面，跟着他们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宋观南沿着路边走，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这样，她跟着这些从城外回来的百姓，来到了一个她从来没有来过，甚至是没有注意过的地方。
宋观南屏息静气，混在人群里面慢慢地朝着那黑黢黢的建筑走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背靠山丘的官府后面，还有着这样大的一片房屋。
只不过这些房屋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的结实，宋观南甚至要开始怀疑这些建筑里面是不是真的能够住人。
宋观南疑惑只是一瞬间，因为她亲眼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些人在她的视线中各自转弯消失在了那成片的建筑群里。
破败的矮屋一片又一片的，宋观南啧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跟着这些人往里面走去。
可宋观南很快就发现，这些农民都是几个人一起往里面走去，而且越往里面走，这些人都会被分成不一样的队伍。
再这样下去，宋观南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自己并不是这些农民里面的一员。
可宋观南的反应还是很快，在一个转角处，宋观南一个转身，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一条队伍之中。
宋观南沿着墙角潜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几乎每走两三步，宋观南就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路口站着三五个拿着盾牌和长矛的士兵。
宋观南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地收回了自己从墙角往外看的视线。
可就是这样一口气，倒是让宋观南闻到了一些……香气？
稻谷的香气弥漫在空中，宋观南反应过来，这是这些住在这里百姓的晚饭。
她找到一辆破车，整个人缩在这车的下面，看着端着大锅的士兵从自己面前经过。
一队人马，看上去有七个人。
一人走在前面，两人抬锅走在后面，还有四人拿着长矛和盾跟在一边。
……
只是送个饭而已，为什么要这样的阵仗？
宋观南想不明白，却也不能动弹。
等了好一会，直到宋观南清楚地听见脚步声远去了，她才从这破车下面钻了出来。
可她刚刚在这些房屋里面穿行没有多久，就听见那些士兵又是一身轻甲的走了过来。
宋观南顾不上许多，赶忙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静静地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
这是……在收碗？
可是宋观南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收个碗也要七个人来收。
这些房屋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没有看到全部，宋观南也不敢妄下断言。
她只能沿着墙角，一步一步地往深处走去。
夜风习习，吹开了那粥饭的稻谷香，宋观南顾不上去看那些士兵到底是怎么站着的，她只能看着这些百姓像是被设定好那样，听见那边角号声响起，立刻躺在那茅草床上闭上眼睛。
宋观南趴在一座看起来还算是结实的屋檐上，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时代固然是没有“集中营”这样的词汇，可是……眼前的这一片建筑，和集中营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空气中回荡着淡淡的臭味。
宋观南一边皱紧眉头，一边一路往深处摸去。
一直到深处的山林里面，宋观南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房间。
男女老少都按照年龄再分开，看上去规整，实际上处处都是规矩。
宋观南还在这片建筑的最深处看到一些不一样的房间，有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的老人挤在一个房间里面，眼神麻木地从窗框看向窗外。
还有着一片最靠近山林看上去环境最好的房间，里面坐着的是大腹便便的妇人。
自然也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们被放在一个房间里面，而他们，只有着几个人一起看管。
宋观南看不下去，沿着山林的角落围着这一片建筑的边缘往回走。
她走了一会之后，忽然间抬起头看向了前面。
只是一眼，宋观南就毛骨悚然。
山林里面堆放着成堆的白骨，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那白骨上面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宋观南能够看出这些白骨的颜色并不一样言，想必也是死的有前有后。
她继续缓缓地向前走，却是忽然间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宋观南翻身躲到了树梢上面，居高临下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些人身上的轻甲在月光下反射出光芒，宋观南眯起眼睛，看向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
她看不清楚那人到底什么模样，只能堪堪地看到躺在地上这人破败的裤管，以及从裤管里面露出一只干枯的脚。
就在宋观南疑惑的时候，清楚地听到这些士兵的声音。
“就扔这里吧，再往里走可能有狼啥的。”
“行。”
“你别说，晚上来这里，倒是真觉得后背透风。”
“人又不是你杀的，有什么可怕的。”
这句话一出，这几个人沉默了一阵，其中一个人才说：“有吃有喝地活到六十，已经很好了。”
“行了，说什么呢，赶紧回去了。”
随后，这几个人一阵沉默，转身往那片房子的方向走去了。
宋观南蹲在树杈上，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老人。
她好像明白这山林里面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白骨了……
地上的老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宋观南从树上下来，继续往前走。
这一路上，宋观南还看到了许多正在腐烂的尸体，随着夜风散发出一阵一阵的恶臭。
宋观南忽然间益适纯，自己身边的这一出山林，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她极目远眺，视线越过这一片百姓居住的地方，看向了官府所在的位置。
偌大的官府和着层叠的山林，像极了一个巨大的圈，活生生地把这些百姓圈在里面，像极了牲口。
宋观南胸前发堵，可她只能继续往前走。
她不明白为什么徽州的官府要这样做，也不明白为什么徽州的官府并没有按照朝廷改农的要求种土豆。
宋观南回想起这些百姓发黄的脸色，以及那一锅并不算浓稠的粥。
明明百姓就是吃不饱，可徽州府还是这样做。
宋观南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