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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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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王死了?!”

    亚伦猛的推开椅子站起来,满脸难以置信:“怎么回事?是病逝吗?”

    “是的。”报信人喘着粗气,“清早仆人发现了他的遗体,没有任何外伤,可能病情突然恶化。”

    “马上封锁皇宫,不许任何人出去!对外称国王病重,他缠绵病榻已久,短时间不会有人怀疑。我要给军部发一封电报。”亚伦疾风骤雨般命令下去,“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你不是早就想解决他了吗?”

    门外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亚伦一惊,霍然回头。深见恭子正端着茶壶站在门口,眉眼弯弯的望着他。

    “国王暗中和起义军勾结,前日还私下会见了埃里温的领袖霍华德。这种人留着只是祸害,迟早会威胁到军部的统治。”恭子沏着茶,语气平静,“他死了,不是替你解决了许多麻烦吗?”

    “恭子……”亚伦叹了口气,“别开口闭口打打杀杀的,当心吓着了孩子。”

    眼下正是图兰最热的季节,恭子穿着水蓝色的窄袖和服,衣摆绣着海浪花纹,微凸的小腹被和服遮得严严实实。她已有三个月身孕。亚伦打开窗户,扶妻子坐到靠椅上:“这种小事让仆人来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不行,你现在是众矢之的,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自从来到图兰,恭子不顾孕期辛苦事必躬亲,每日和丈夫形影不离,饮食必须经她验过毒才能交给亚伦。外人只当她初来乍到依恋丈夫,却不知如果恭子不在,亚伦这些日子已经死了十多次了。想起中午时的情形,亚伦无言以对,只得深恨自己无能。

    “你出身太高,又参军得早,大家族里的黑暗见得少了,不必责怪自己。”恭子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柔声道,“你只管前进就好了,背后有我呢。”

    一股暖流淌过亚伦心间,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恭子柔白的手心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他想起当日在北方分别的时候,恭子向他郑重的行了大礼,请求他等她回来。

    为什么不让我帮助你?他曾恳切的询问。恭子却笑着说,只是去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请他不要插手。只有取回了那样东西,她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怀着不解和担忧,亚伦回到了故乡。他做好等上多年的准备,没想到三个月后,恭子就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了。她的笑容里多了别的东西,但陷入狂喜的亚伦没有注意到。从这个来自和泉国的女人踏下舷梯的一刻,亚伦就被她深深吸引着。如今她即将成为孩子的母亲,但回想起来,亚伦竟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说不介怀当然是假的,但恭子不提,亚伦便不去追问。他既然已经娶了她,就自然该爱她,信她,护她一生一世。

    夫妻两各有所思,都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恭子问道:“你觉得国王真的是病逝?”

    “不知道。他的确久病不愈,但偏偏在会见霍华德的次日去世,实在太可疑了。”亚伦沉吟道,“我打算先封锁消息,再选有一个王族血统的贵族继位。只要听话,谁当国王都一样,问题在别的方面。”

    他展开一张地图,红色标注着起义军的据点,黄色标注着难民营。一到图兰,亚伦立刻开始改善营里的生存条件,不仅治安和饮食水平得到大幅提高,他还建立了医院和学校,每周都有医生进行体检。为了解决人口压力,亚伦正在对所有难民营进行考核,新的营地竣工后,将每天三百人用卡车运过去。

    “第一区公布了新的移民政策,如果严格按政策执行,每年最多有五百个名额。这些难民要么回北方,要么只有一辈子留在图兰了。”

    “军部是什么态度?”

    “军部不打算让他们离开难民营。把难民集中起来由士兵统一管理,可以避免节外生枝。”亚伦说,“新政策公布后,埃里温又开始蠢蠢欲动。必须尽快逮捕霍华德,否则他们一定会制造大麻烦。”

    恭子思索了片刻,轻声说:“你该换个合作对象了。”

    “合作对象?”

    “要对付埃里温,不一定要靠镇压。霍华德英雄情结太严重,觉得自己有义务解救苦难中的同胞。可是他的同胞真的希望被解放吗?”

    亚伦的目光慢慢凝滞:“说下去。”

    “深见一族是和泉国的六本家之一,精于驭虫和暗杀。在我的故乡,许多男人生下来就被关进笼中。深见一族是否强大,完全由血统的纯度决定,因此老人们会选出一些男婴,从小精心饲养,他们唯一的用处就是提供精子,帮助继承人生出血统纯正的孩子,一生都在笼中度过,一旦年老体弱立刻会被处死。”恭子漠然讲着这些秘辛,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但是几百年来,极少有人反抗这种制度。因为只要离开笼子,一定会死得非常凄惨,但待在笼中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衣食无忧,甚至在他们长大后,还会有专门的侍妾来排遣欲望。”

    亚伦沉默半晌:“你从没和我说过这些。”

    “因为我就是这么出生的。”恭子望着窗外的街道,声音清冷,“自由和尊严,对身处乱世的人一文不值。至于霍华德·卡夫曼,甚至不需要杀了他,只要挑起埃里温的内讧,他们自然成不了事。”

    “我在北方遇到过不死鸟。”亚伦说,“当时联军包围了凯特尼亚,他为了保护尚未撤离的平民,以身作饵引开联军,仅靠两个装甲师和少许步兵顶住了十二万联军,逼得联军三次更换指挥官。作为一名将领,我虽然觉得他的行为很愚蠢,却不得不钦佩。恭子,他是真正的英雄,我渴望在战场上打败他,而不是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慈不掌兵。”恭子平静的回答,“你不制住图兰的骚乱,埃因奥尔的惨剧就会重演。只因不肯舍弃良心,就要纵容无数的伤亡吗?”

    见亚伦仍然面露犹豫,她半跪下来,凝视着他的眼睛说:“东方有句谚语,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你选择站在墙下,不管结局如何,都要坚持到最后。”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亚伦喃喃道。他长叹一声,拂袖而起:“请客人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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