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途的已至
天蒙蒙亮,许轻舟便被一声响亮的吹号声惊醒,缓缓松了口气压抑在心中许久的闷气,他微微活动才发现,脖颈间有一条紧紧缠住的藕臂使得自己完全起不来身子,微侧脸庞就看见昕紫钗那心满意足的眠中媚容。
前夜这桃花眼贪欢精疲竭倦,昨日又为了教训夏碧荷而用尽了力气,此刻也正睡得香甜,就如同一只猫儿不舍心爱的毛球般将许轻舟死死搂住。
佳人怀抱自当珍惜,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许轻舟,他只得轻解开昕紫钗的痴缠,悄声下了床。
快速的穿戴整齐,推开门是意料之中的冷风拂面。外面的雪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下,只不过数日的飘落也在白玉船坊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迎着初升的冬日浅阳,抬首眺望远处江面之上冰菱朵朵,似盛开了满江的白莲一般安宁和谐。而回身再寻着号子声看去,就见那江边一处的平地之上扩列着整整齐齐的军队,却也不知是哪一国驻留在此。
祥和,稳定,还有着一丝丝的唯美。
可这是一种极度强烈的反差感,因为许轻舟知道此处的宁静与安定所掩盖的,是灭亡川国无数子民流血的哀嚎与恐惧。
或许是一瞬间的,他也不知为何那目光中被雪覆盖的祥和之城,却在某一刻突然化作了烈火滔天的亡命之地。有无数平民百姓哭喊着向这大江方向冲来,而所有人的身后映照着一条遮天蔽日的噬命火蛇,吞吐着赤红色的舌心快速追上人们,将一个个生灵焚烧殆尽。
骇人的幻境惊起许轻舟一身冷汗,却不知自己为何会看到这样真实的景象,他只能捂住头向后踉跄两步想要摆脱掉那蜃楼之象。
“你怎么了?”
比之风声更为空灵的轻柔之音传来,令许轻舟心里的烦躁褪去不少,随即站稳了身子看向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孔阙。
本该幻象有些诡异,可许轻舟见这天然呆却是有些开玩笑的道:“孔门主与我那学院的院长似的,到了身边也不见动静,突兀一下就说话,很容易吓人一跳。”
二人日渐熟识,他也是知晓了这银发美人不言苟笑非是因为性格,而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出自己内心之中的情绪,所以给人一种千里之外的清冷之感,与许久之前的陆鸢岚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孔阙却并不知道许轻舟玩笑话该是如何,还以为自己的突然出现真的吓到了他,遂声音轻了些许道歉道:“阙只是见你方才神色不太对劲,便想上来查看一下情况…对不起…”
还真是开不得半点玩笑,许同也能苦笑着岔开话题:“呵呵,还是不能同孔门主说些玩笑话…对了,门主可知这里是何处?”
孔阙继续解释道:“此处为江渝城,是为川国与泗国的交接之城,但北鞑靼南疆国都需要到此城中转,因为其余之地多是崇山峻岭极难翻越,与阙想要进川国,这里是必经之路。”
“江渝…”
异世之川渝,此地多山水植被,只不过被雪覆盖而隐衬的山林静谧。许轻舟略微打量了两眼,见此江流曲弯到了别处,知晓之后的路程可能只有靠马匹了。
“我们这是到了?”
“嗯,今日以后就要从这里过去了。”
为以防进入川国之后发生意外,后面的路程就该是他与孔阙二人的双人行,即便是昕紫钗也要停留在白玉船坊上。
“门主能够算到我妹妹她的具体位置吗?”
当务之急是需要位置,否则川地如此之大,二人进去以后怕会成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还是提前确认了方向为好。
“只会有一个大概的方向,毕竟卜术之学非阙之道,何况入门而已就花了阙十年光阴,已是极难。”
孔阙闻言双眸微合,遂抬手捏了一片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落雪轻捻了片刻,少顷又继续道:“还有不到千里,方向上亦是不会出现偏差太多,收拾收拾准备着与阙下船舫吧…”
二人便各自又开始了将要出发的准备。
门主要远行,船上的姑娘自该举团相送,只不过多是看着孔阙的神颜而艳羡,却都忘了该说些道别珍重的话语。
昕紫钗将披风为许轻舟穿上系紧,这些天的痴缠贪欢终归是到了尽头,亦是有些丈夫远行妻子担忧不舍在其中,便是又为面前人整理了一下衣襟:“鸢岚妹妹出门之时曾经嘱托过姐姐要好生照料轻舟,却没想到此之后再没了办法相随,此去山高水长切记要万分小心,一定要记得家中还有姐姐这般痴情人在等着你归来…”
情话万言此刻怎能倾诉的完全?只能是含着红泪多嘱咐两句,让这离人记得时常挂念。
许轻舟微微抬手将面前媚娘儿桃花眼中的晶莹剔透抚去,遂轻声宽慰道:“姐姐无需担心,我如今在怎么说也是文武六境,这天下间能伤我的已然少数,且还有孔门主同行也是自然少了万般危险。”
可昕紫钗却是含泪将他耳朵拧住,恨恨的嗔怪道:“姐姐谁也不怕,就怕这门主将轻舟迷的再不愿回家中来,到时候要让姐姐上哪里寻得你?”
如此之言更令许轻舟哭笑不得,便只得无奈的道:“姐姐更无需担心这些,轻舟一但寻得董儿就立马返回,不可能耽误一点时间。”
“哼!当初就是被你这张嘴给骗了心的!”
桃花眼嗔怪一声,便再不顾身边无数双眼眸,用力上前搂住了许轻舟,将娇容贴在他胸口处痴痴轻语道:“今宵一拥暖,送君千里行。等到这次轻舟回来,姐姐便要为你许家的香火尽一份力了…一切小心,快些回来,姐姐等你…”
说罢,一阵香风袭来已然吻住唇瓣,随即将所有的痴情含在嘴中,似要将许轻舟整个吞咽下。
这般大胆露骨,令船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呼,都是在讶异这昕院主的为爱痴狂与勇敢,却也有不少心意与泗国俊杰许文魁的花魁而掩面失落惋惜,或是将嫉妒隐藏在心里,只敢在梦里与这面前正在同别人相吻的情郎共赴黄粱。
“咳咳!”
或许是感觉有伤风化,身边竟有人胆敢叨扰昕院主的雅兴,可待许轻舟余光循着声音看去,却见是昨日那被调教许久的小媚儿夏碧荷。她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昨日余留下的鞭痕如今也只剩下些许红印,若是不细心留意再难看见。
可她此刻也是不知为何羞红着脸,看向二人交吻的画面亦是有些难以控制的情乱神迷,而那一双眼眸中的妒火与羞愤却还是未有减少太多,只不过此番却不知为何的抖擞的娇躯,似乎是为了压抑与克制些什么而不停的弓直着身子。
待看到二人吻止,随即便冲着许轻舟恨恨道:“你…你切莫忘了昕姐姐的话,若是让我知道了你再对不起她,小心我…”
后果很严重,因为夏碧荷被那昕紫钗突兀望过来的眼神吓得直哆嗦,便赶忙住了口,生怕惹姐姐生气而再被抓到房间里用来泄愤。
而许轻舟则是再度看回了身侧不明所以的孔阙,心里亦是有着些许将要离别的担忧:“门主,这白玉船坊果真安全?”
要知道这一船上满是貌美如花的佳人红粉,若是被有心之人看上只怕会生出不小的祸事,而自己与孔阙这两个最高战力一走,只怕是会容易被人觊觎上。
孔阙却微摇螓首回答道:“无事,阙走时会将玉舫的防护之阵全数开启,即便是天下八境的天命者施展全力,想要攻破这白玉舫都需要花上许多时间,况且白玉船坊之下亦是有着我四季门的护法长老,只是喜好清净从不出门而已,你无须担心。”
若是如此最好,许轻舟最后一点牵挂也了然,随即背负凤凰鸣身披雪遮,与孔阙踏着薄冰镜面,在船舫众人的目送中如一对天降侠侣一般向着岸边飞速行去。
二人的步伐很快,百尺江面不过片刻就到了岸边,而此地码头因为战乱原因人少的可怜,却也没人发现人群之中又多出了两位来此的过路客。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从城门进去?”
带路本该是男子之事,但原谅许同志异世而来,对此道理近乎文盲,所有惯例也是一知半解,于是只能求助于身边的银发佳人。
孔阙则是微微颔首道:“从此处进城买上一匹快马,接着向西行驶即可。”
码头的不远处就是方才许轻舟在船舫上所见的正在操练的军队,不过川国已经破灭,此刻这些兵马又是为了什么?
“那里是什么?”
循着许轻舟所指,孔阙柔音轻启解释道:“那是当时攻陷各国所驻留的军队,为了将川国所遗留下来的子民斩草除根,不留一点祸患。”
“有些残忍…”
“人们所处的和平与安定永远是能将一些残忍与肮脏掩盖,况且还有川国曾经余留下来的诸多宝藏,甚至还有传说中足足有一个国家半数财富的秘藏。”
“密藏?”
新奇的词语让许同志很疑惑,而银发佳人只是看着那远处城门淡淡道:“所有国家都拥有神遗之物与神遗智慧造物,更何论川国这样一个千年的王朝。川国曾经流传许久的很多稀奇物件已经消失匿迹,就是因为那份蕴含着神遗智慧的秘藏未能被发现,各国驻留在此地的军队一方面不仅是要将这惹怒神明的野草彻底焚烧殆尽,更重要的就是想要率先搜寻到那足已改变国家发展的神遗智慧。”
“原来如此…”
闻言,许轻舟也是逐渐顿悟。要知道光是泗国那一项神遗智慧造物“天工”,就已经解决了国家中许多重要的问题,比方说战争,基建。若非是川国的“越界石”断了货,半年前的鞑靼与泗国在边界之战又岂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况?
而为何许轻舟在制造出火铳出来时候,那洛坤会如此激动?还不是因为那火药的研发完全不亚于一种跨时代的新型智慧?也是因为如此,当夜央收到同样一份时,才会显得那般的惊讶与担忧吧。
“话说回来,一个国家的神遗若是因为其它原因消失,那又该如何?”
许轻舟有心想要细究,可孔阙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能够让神遗消失的方法极少极少,若不是神明撤除,那就是承载神遗之物的建筑发生了问题,又或是干脆神遗之物直接去除,如此这般下一段时间后才会导致神佑完全消失。”
“那…若是神遗之物被盗,唯有再寻其它能够释放神佑的神遗之物吗?”
“这,阙也不知晓究竟可不可以用一个国家的神佑来庇护另一个国家,按理来说应该是不可行的,因为神佑的方圆亦是天之上的一种赌博筹码。”
孔阙的解释令许轻舟心里稍稍泄气,但自己所留下来的可是比神佑那挂在天边的光更为有用的东西,所以此刻也是不怎么担心远在万里之外那鞑靼当前的形势。
二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就快到了城楼底下,只不过由于身旁这佳人胜赛天仙的容颜,总是能惹得路人频频的回头与低语。
“喂!快看!好漂亮的女子!”
“啧啧…真是天仙下凡,可比咱家婆娘好看多了,若是让咱娶了她,少半条命都行!”
“她这般姿色,进了城中只怕是清白不保,定是要成了那群虎头兵的肉食。”
众人议论纷纷,可孔阙始终充耳不闻,因为对她来说这种闲言碎语,荤词俗话可谓是从小听到大,所以往日才不愿在世人面前暴露自己。
可也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他虽然在第一次相见之时也是被自己的容颜惊叹,却从未说过做过什么非分言语与龌龊之举,明明有比这些人很好的契机却偏偏不为所动,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时就点然辄止。
嗯,许轻舟,他是一个奇怪的人…
如此想着,孔阙的眼眸在人生中第一次行走中向着身旁微侧,便见他似好奇宝宝般左右打量着一切。
“许轻舟,你好像什么都不懂?”
孔阙难得提问题令许轻舟顿了一顿,他也是转过头看向这目视前方的佳人,不知其这问题意欲何为。
“便是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要从头开始慢慢学嘛…”
“所有的不懂都要慢慢学吗?”
孔阙疑惑着问。
“对,包括经历,包括思想,当然也包括感情…”
在孔阙眼中,奇怪的许轻舟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