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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圣上的招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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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府操持百日宴很有章法,顾棠与齐随两人被安排到了角落中,同席的都是与两人官阶差不多,出身又不高的清吏。

    顾棠很快与诸人攀谈起来。

    他如今身份水涨船高,有不少人都对她微微侧目。

    直至,真正要客的到来。

    魏黯与言淮一并入府,诸多朝臣都起身与魏黯见礼。

    他如今北境封功,又是圣上看中的乘龙快婿,可谓炙手可热。

    魏黯与诸人一一见礼间,扫了眼安坐于位的顾棠,看她并没有与自己打招呼的意思,便转身往自己的席位走去。

    言淮看不懂他二人了,前几日还亲的和什么似的,说要翻案,如今见面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言淮戳戳魏黯胳膊,低声问道,“你们两个吵架了?”

    魏黯白了他一眼,肃声道,“禁声。”

    这边齐随看着顾棠只看了一眼魏黯入府,便急急调转了额头,装作不曾注意般和席间诸人继续谈论金石珍本。

    他觉得有些奇怪,那日魏世子能领自己入梁府,是自己全然没有想到的。

    他与粱尚书所谈的交易,算是正正经经将安靖侯府卖于三皇子,连带着齐随自己也被捆了进去,如今正做着传话人。

    安靖侯府历来在皇位更替间是个两不相帮的立场,他没料到魏世子答应的这样快,但他细细想,如此这般,便能把顾棠完全摘出来了。

    他当时甚是感叹,两府情谊甚笃,竟真能性命相托!

    如今两人似是说好般,在人前装作不认识,却是他更没料到的。

    顾棠身份特殊,即便他猜中了圣心,帮了魏世子,也很难被朝中人视为皇帝亲信。明明是有安靖侯府在后作保才更好?

    齐随哪能知晓,他二人心中所想?

    顾棠自记事起,就知晓自己日后会嫁给魏黯,两府当年好的像是一家。

    从自家到魏家,每个人都要调笑她是魏黯的媳妇。

    她幼时,对见过几次的魏家哥哥很是期待。

    她当然不懂媳妇是什么意思?

    但,她能觉察出,魏黯对自己的不同意义。

    那真的是一段好时光,或者说,那是她此生最好的时光。

    安和侯府尚在,父母对她偏宠,她梳着总角,穿着长衫,认真同魏黯见礼,佯装平稳的说一句“魏家哥哥”,惹得满屋的大人们哄堂大笑,她亦笑得欢快。

    独魏黯站在她的对面,有着男孩子不适应的局促和通红的耳朵。

    当她十多年后,再次见到这个本该成为自己夫君的人成了自己的同朝友人,内心复杂又汹涌。

    她对他并没有钟情,她只是怀着深深的可惜。

    可惜她此生那样好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魏黯想的更多。

    自那日自家爷爷松口,他便知道,顾棠便是顾漓。

    是了,当世大约只有安靖侯府的人还知晓,顾家那位幼年死掉的嫡女,名字叫做顾漓。

    他很了解自己的爷爷,若非爷爷得知顾漓还活着,便是圣上夺婿,爷爷也是要陈情礼抗,力保他能求娶顾家女儿的。

    哪里肯答应自己的退婚?

    这几日,他回忆了许久,似是幼时关于她的那些回忆都复苏了。

    每到八节,他都得为顾漓挑礼物。

    他那时哪里懂得她那般的糯米团子,喜欢什么东西?

    思来想去,只能送她些别处吃不到的精巧吃食。

    她的嘴巴刁钻,倒有一半是自己养出来的。

    他总当她是个精巧的娃娃,顾爷爷家的小妹妹,哪里懂得什么是指腹为婚。

    她死时,不过六岁,他也只有八岁。

    这个年纪的人很难承负死亡的真正意义。

    后来北境的从军,更是刀头舔血里活下来的,似是京都的任何事情都从他的生命中离开了。

    他只顾及如何求生,以及如何在这个朝堂上保下安靖侯府的百年基业,旁的很少想了。

    直到,他那日在诚文斋的二层再次见到她时,他便有了说不清的预感。

    直到,他确定了她就是那个琉璃糯米团子,他的心仿佛才活过来。

    北境八年,他见过的血,他吹过的冷风,和他面临过的死亡,似乎都有了明确的价值,能见到她还活着,真是很好很好。

    魏黯的感叹也只定格到此刻,因圣上的仪仗到了。

    满院的人跪下同天子行礼。

    皇帝请众人平身,不在宫中,不必拘礼。

    众人这才瞧见,跟在皇帝身后的英气少女,竟是荣钦长公主。

    长公主时年十九,因养在熙宁太后跟前,自幼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素来不喜女子事物,独喜行兵打仗,梦想仗剑天涯。

    荣钦撑到了十九岁也没出嫁,全是熙宁太后全她所念,定要嫁当世最喜欢的儿郎,立下懿旨,便是皇帝也不能来催。

    荣钦穿了件绛色的窄袖口圆领袍,正是时兴的男子打扮,额间缀了件猫眼石,更衬得她姿容胜雪,有让人难以逼视的天家风仪。

    她端了件精致的紫檀木白花雕盒,呈给李太傅,说道,“此为我幼时所带长命锁,现下送给新麟儿,聊表心意。”

    李太傅惶恐,忙说哪敢劳烦公主。

    太傅引着两位贵人入座了主席,在天子耳边问了一句,得了首肯,便吩咐管家道,“去后边将孙小姐请出来陪客。”

    当世大防甚严,女子向来不能见外男。

    若这样满是群臣的场合,要引自己孙女来相见,只能是朝帝王讨个脸面,必是要送入宫中的。

    荣钦却再此时笑说,“我倒是不用李家妹妹来陪。我久慕世家风骨,无缘得见,今日该好好切磋一番。”

    天子兴致很高,并不嫌长女作怪,竟还反问说,“你挑上了谁?”

    谁人都听得出,这话便是双关了。

    荣钦扫了一眼席下的众人,目光留在魏黯身上,笑说,“魏世子多年不见,风骨更胜从前,今日可愿指点小妹兵策?”

    席间一半人的目光,盯在了魏黯的身上。

    言淮看着魏黯默了片刻,然后从座上站起,通身换上了潇洒与疏朗,平静的嗓子答道,“臣,不胜荣光。”

    这就是定数了。

    他这一答,自是接受了荣钦长公主的青眼,愿意被招婿之意。

    饶是谁在此刻都恍然大悟,怕是安靖侯府同圣上早有默契,荣钦长公主与魏世子应是互相钦慕,才会有日前和小顾府的退婚。

    独言淮不这么想。

    魏黯的亲姑母,嫁给了自己的叔父,他与魏黯是实打实的发小。

    他太了解魏黯了,他默了的那片刻,便是心里有那一丝的犹疑。

    可他明明不该有犹疑,成为荣钦的驸马,拱卫圣心,不才是符合安靖侯府的素日立场的做法吗?

    他甚至想开口问问魏黯,让他犹疑的究竟是什么?

    可惜没有机会,因圣上下一秒,便在调笑中,为荣钦长公主和魏世子定下了婚约。

    众人再次皆跪,齐声恭贺。

    言淮在低头前,鬼使神差的瞟了眼远处的顾棠。

    他的身影掩映在一片木槿花枝下。

    随着吹过的晚春的风,透露着一种难言的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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