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门日子
“你虽无杀他意,可如此打压石家,对于石老那种心高气傲久了的人而言,何曾给过他活路呢?”聂羽卉幽幽的看了燕景瑜一眼说道。
燕景瑜低垂着眼眸,眼睫阻挡住他的眼睛,叫人看不到其中的情绪。
良久,他拉过聂羽卉的手,牵着她坐回了草地上。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可奈何。
他出声道:“也许,你们都觉着我太狠了,可当初,石老风头最盛,枪打出头鸟,我若想杀鸡儆猴,他无疑是最佳的人选。只有压住了他,才能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可是,未免太过寒了那些随女帝打江山人的心了。”
他既剖心解腹,肯对她说心里话,她也无所顾及,将心头想法说出。
石老纵使千番不是,他也曾为天楚,为女帝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一个功臣,最终落得郁郁而终,叫得和他一样的臣子,心头多少怎么能没点想法呢。
燕景瑜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却是轻摇着头,说道:“小卉啊,你难道忘记我说过的啦?我要的是,不是只知忠于一个帝皇的臣子,而是要那臣子忠于天楚,知晓什么是为天楚最好。
若人人皆觉得,立下了汗马功劳,便可在帝皇面前张牙舞爪,那帝皇威信何存呢?天楚政策如何发展?”
狡兔死走狗烹,看似残忍。可是若那条本忠心耿耿的狗对着主人不断狂吠。叫得主人任何决策都做不了。谁不烦躁,谁又能不动怒。
“或许,当初我的手段过于强硬,连同五大世家,都难以翻身,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因为,我天楚的执权人,一切,必以天楚的利益为先。”燕景瑜冷冷的说着,语气毫不带一丝温度。
聂羽卉本欲说什么,可话到临口,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你是不是也觉着我太无情了?”燕景瑜瞧着她的模样,开口问道。
聂羽卉思索了一下,还是摇着头,说道:“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为五大世家的人,若站着五大世家的立场。我们也是功臣,却遇如此打压,难免有些心酸。可若站在你的角度,却是为了天楚更好的发展,又能些说什么呢。”
说完之后,二人沉默了许久。
话题太过凝重,聂羽卉只好转移着其他话题:“刚才那个人,是什么人啊?”
燕景瑜说道:“你可曾听闻过,潜龙!”
聂羽卉微微思索了一回,说道:“我说曾听说过,你手里,还有一支神秘的力量,难道,就是这个潜龙?”
燕景瑜点了点头,说道:“潜龙是我这些年来,精心训练出来的,为圣上留下的最后的秘密武器。
他们每个人都是历经挑选出来的一等一的高手。又被我分为了天机阁与泣血堂。
天机主收集情报,泣血主执行任务。而他们只听从与我和圣上的命令。”
他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聂羽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队伍一直在暗处行事,她又久不在京都,也难怪她不知。
二人又休息了一会,收拾好东西继续赶路。
回到王府时,天边刚好已泛黄。
聂明裳高兴的直接一个熊扑过来,聂羽卉抱起她时,乐得“咯咯”笑着。
燕尽欢就在不远处,只淡淡的看着。
自打聂明裳来了以后,他往外跑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每每想出去,那个小不点总要挂在他腿上,问他去哪?她也要去。
他才不要带着一个小不点哩,可不带她偏又扒拉得紧,搞得他想出都出不去。
见着三人和乐融融的样子,他努了努嘴,只站在屋檐下的阴暗处,也不过去。
阴暗的环境,为他平添了几许落寞的感觉。
聂羽卉抱着聂明裳,眼角不经意间瞥见了阴影下的他。
她一时起了逗弄心理,向着燕尽欢伸出另一只手:“要不要也过来一起抱抱。”
“谁。。。谁要抱啊,又不是还只会爱哭的小不点。”燕尽欢涨红着脸。
聂明裳咬了咬手指:怎么感觉在点我???
“别害羞嘛,要是不好意思,也可以抱抱你父王。”聂羽卉还在继续逗弄着他。
燕景瑜倒是没想着聂羽卉还逗起孩子来了。抬着头望着燕尽欢一眼,说起来,父子二人到底不似她们母女那般亲密相处,燕尽欢只稍大一点,他便再没抱过他了。
隐隐间,还真有点想再抱抱这个孩子。
可还未等他有动作,燕尽欢已红着脸,一蹦一跳的跑开了,边跑还边嚷嚷着:“小屁孩才需要抱抱,我都是男子汉了。”
“哎——”聂羽卉瞧着他跑开了,不由一乐,抱着聂明裳笑开了。
聂羽卉又将聂明裳抱着,哄了一会儿才放下,转头又嘱咐着花月收拾一下,待他们休息一晚,明日就回聂府过门去。
花月应了一声,帮忙着把他们的东西拿进屋。
一边拿一边和她聊着,说着昨夜石老情况不妙了,老爷听到消息连忙赶了过去,正好赶上了最后一面。
据聂府的人说,石老走后,老爷很是伤心。
老爷当年驰骋疆场,什么血雨腥风没经历过,除了夫人和三个儿子去世时,不见他如此的伤心过。
聂羽卉叹了口气,当年随外公一起打天下的伙伴,除了古塔中的东方青天,便是只有石老一人了。
如今石老也没了,爷爷怎能不伤心。
明日回门的时候,好好宽慰宽慰他吧。
燕景瑜陪着她一会儿,便说有事要进宫一下。
他这一去,一个晚上都没回来。
第二日都到了快出发的时候,也还没见着他人影。
聂羽卉想着,眼下朝堂事务本就诸多,他能脱身那么一两天和自己去见东方青天已是难得了。
今日事务繁多,只怕难以和自己一起回门。
便想着不如自己回去便是了。
她正待嘱咐下人,等会燕景瑜回来了,告诉他她先出发时,燕景瑜在此时堪堪来到。
“还不上车。”他自车窗招呼着聂羽卉一同上车。
聂羽卉上车后,见他眼底有些许淡淡的乌青,可见昨夜一夜没休息好。
她问道:“你该不会是昨夜一夜未睡吧?”
燕景瑜揉了揉抬着疲惫的双眼,扬起个微笑道:“才两日,积压的事务比我想的多,又想着今日陪你一起过门。”
“所以你就干脆一夜不睡,就顾着处理事务了?”聂羽卉蹙起了眉头。
燕景瑜笑着示意她坐近些,聂羽卉一靠近,他便将头枕在她腿上,口中轻声道:“我说了的,只要你想回去,我就一定会陪你回去的。再说了,回门那么重要的日子,我作为新女婿,不一起去成什么样子了。”
他后面说话越来越小声,眼皮也不住阖上,想来是浅睡了起来。
聂羽卉看着枕在她腿上的燕景瑜,蹙着的眉头不松反紧。
他这一夜未眠,定是累极了。
天楚现在离不开他这个摄政王,总有事务随时需要他处理。可他依旧信守着他的承诺,努力抽出时间陪着他过门。
她其实也知他事情繁多,就是他来不了陪自己过门,她也不会说什么的。但他能紧赶慢赶过来,她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低着头,瞧见他这疲倦的样子,聂羽卉不由轻哄着,小声道:“你先睡吧,等会到了,我再叫你。”
马车上,一时间除了二人的呼吸声,极是安静。
聂羽卉无聊的目光缓缓扫过马车的每一角。
她目光流转到一处角落时,心念一动。
想当初,她与燕景瑜未婚之前,几次上了马车都只蜷缩在这一角,不敢与燕景瑜靠太过近,已免惹是非。
谁能料到,如今燕景瑜靠着她腿上休息,二人如此亲昵呢。
当真是,世事无常。
马车缓缓到了聂府门口,正巧燕景瑜也悠悠醒转。带着几分睡眼朦胧的双眼笑意盈盈的望着聂羽卉:“到了?”
“嗯,到了。”聂羽卉低头朝着他浅浅一笑。
二人下了马车,燕景瑜吩咐着属下将礼品取出。
全是什么千年人参,高级丝绸这些昂贵的礼品。
数目之多,价格之高。叫聂羽卉瞠目结舌。她只从王府拿了一些礼品,谁知燕景瑜还从国库拿了那么多东西。
“我有点怀疑,你一晚上不睡觉,不会其实是打劫国库去了吧。”
燕景瑜好笑道:“我还需要打劫国库吗?再说,天楚再穷,国库也不至于才这点东西。”
聂天远和聂傲霜早早收到他们要回来的消息,连忙出门迎接。
聂傲霜不过三日不见女儿,已是想念得紧,拉着女儿上下打量着。见女儿红光满面,想来进王府后日子过得不错,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母女两叙着话。燕景瑜与聂天远则在一旁聊着。聊着聊着,无意间提及到了石老。
聂天远只提了一下,便又安静了下去。毕竟要说罪魁祸首,可就在面前了。
可他也不可能去数落着摄政王的不是。
燕景瑜倒是说道:“本王已令人依着国公的规格,为石老举行葬礼。”
“国公?”
燕景瑜端着茶盏,浅浅一笑:“石老这一生,确实为天楚立下了汗马功劳,当得起英国公的荣誉。”
聂天远暗自叹着气,人死如灯灭,追封什么,又有何区别呢。死了的人,是什么都感受不到的了。
只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着。
摄政王,当真是恩威并施啊。打压了石家那么多年,但在这时追封石老为英国公,在别人眼中,倒显得他仁德了。
几人聊了一会,乘着燕景瑜出去一会。
聂羽卉与聂天远谈及了见着东方青天的事情。
当年女帝昭告东方青天已死,但他仍活着的消息,他们其他五位,其实都是知道的。
只是虽知道,却也早就难以相见了。
今日得以从聂羽卉口中知晓,他尚且平平安安的消息,叫得聂天远心下翻腾着。
他说道:“青天倒是自在了,整日烹茶下棋的。”
说着他却是低沉着,叹了口气。
聂羽卉心知,在石老去世不久,又听得另一位伙伴的消息,他此时,定是勾起了他们往昔的时光。
聂羽卉不禁也想起了聂家六骑。
不知日后,他们可否会一直并肩作战,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如外公这辈一样,日后分崩离析呢?
想到说不准会与其他人分离,又想到战场无情,也许哪日哪位便先行了一步。
想到这里,聂羽卉心下一时感慨不已。
二人在聂府逗留了一会,吃过午饭后便要离去了。
临走聂傲霜好生不舍,又将他们带来的礼品想拿些补品给聂羽卉回去吃着。
还是燕景瑜笑着保证,绝不敢亏待着聂羽卉,聂傲霜这才没有再继续塞着补品。
聂羽卉也是三步一回头,满是不舍的走出了门。
刚搭上燕景瑜的手,正要上马车,边听得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卉姐姐。”
聂羽卉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转过身去,便见一身孝服的女子站在她身后。
她蹙着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将记忆中认识的人翻了一遍后,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喊了一声:“石蕊?”
她自当年从军之后,便未再见过石蕊了。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尚且还是个扎着两条冲天辫的小丫头片子呢。
一现在长这么大,她都险些没认出来。
石蕊轻点着头:“嗯,是我。”
与此同时,她目光落在了聂羽卉背后的燕景瑜身上,但只一下,又迅速撇开了。
而燕景瑜也皱着眉望了她一眼。
这个石蕊他也听说过,是石老的孙女。算起来,他应该算是,害死她爷爷的人。不知她此时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聂羽卉也知晓二人的关系,想着上去和石蕊叙旧的话,燕景瑜也不大好一同过去吧。
正想开口和燕景瑜商量着,要不他先进马车等自己。
还未等她开口,燕景瑜自己便先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先进马车等你。”
说着便进了马车,将空间留给了二女。
聂羽卉走了过来,瞧着石蕊眼底尚有未干的泪痕,想来这两天没少伤心哭泣。
她有着千言万语想说,可终究开口,只化为一句无用而干瘪的“节哀”。
石蕊只是努力朝她扬起了微笑,眼角余光不住在马车和聂羽卉之间打转。
“京都现在的石家,只剩下你一人了,你打算以后怎么办?”聂羽卉率先问道。
她回来后,虽未见到石蕊,却也从外公口中知道石家的情形,知晓如今石老一走,石家便只余石蕊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