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最后决绝
燕景瑜对着二人笑道:“既然来了,等会一同喝杯喜酒就是了。”
风陌然依旧毫无反应,眼眼睛只幽幽的瞪着那一袭红衣的新娘。
白诗琦见他如此,只能替着二人连忙点着头。
她在不忍人注意的时候,微微抬手扯了扯风陌然的衣袖,才使得他堪堪回神。
白诗琦轻拽着他,就要走到宾客之中。
而这时,那一直未有动静的新娘忽然开口,轻声唤道:“夫君!”
燕景瑜与风陌然皆在一瞬间怔愣住。
一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唤一声夫君。
一个是在这一声夫君中,想起了当初,偶尔打闹时,他总爱调笑着让她唤声夫君听听。
那时她总红了脸,嘟嘟囔囔的走开 就是不肯唤。
如今总算听得这一声,却已经不是在唤自己了。
燕景瑜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轻声应了一声。
在众宾客好奇的目光中,新娘缓缓揭开了红盖头,巧笑嫣兮,灿若玫瑰。
众人皆不知她想做些什么。
风陌然望着她这凤冠霞帔的样子,不觉恍惚起来。
聂羽卉巧笑着走到燕景瑜面前,说道:“琦姐当日大婚,本来于情于理,我该送上薄礼。只是那时我身子不好,薄礼也没送上。难得今日她们也来了。我们该把薄礼补上,你说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燕景瑜微笑着说道,望着今日盛装打扮的她,眼中不觉闪过惊艳之色。
聂羽卉笑意盈盈,莲步轻移着,向着二人行来。
她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了白诗琦面前,从头到尾,哪怕眼角不经意间瞥见风陌然时,也不见半分情愫,不显暧昧,仿佛真的已经彻底放下了昔日情意。
她缓缓伸手将一木盒递给了白诗琦,说道:“姐姐,和姐夫前些日子大婚,这贺礼,今日妹妹便在此补上了。”
一声姐夫,叫的毫无感情。
却叫的风陌然心头一抽。
眼睛甚至不敢去看她分毫,生怕多看一眼,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白诗琦努力让自己扬起微笑,接过了她的盒子,说道:“多谢妹妹,今日妹妹才是新娘子,怎敢还让妹妹反倒给我们送贺礼呢。”
“应该的。”聂羽卉笑着,又转过身,向着燕景瑜走去。
衣角不经意在风陌然指尖划过,叫他险些控制不住,扯住那衣角叫她别去,别嫁给别人。
可他不能,不能啊。。。
走到燕景瑜身边,聂羽卉笑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红盖头缓缓盖上。
在盖头落下的那一瞬间,脸上哪还有半分笑意,徒留心碎神伤。
他曾说,等他们大婚之日,她定会是最美的新娘。
只是,她当新娘的样子,她也只能这样,让他看上一眼,也只能是一眼。
也算圆了他们之间的情意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风陌然被白诗琦轻拽着,站在宾客之中。眼睁睁的看着她与别人完成了拜堂,入了洞房。
在最后那”送如洞房”声中,他双眼仿佛被那并肩而走到一对新人灼伤,双目通红,再支撑不住,转身仓惶离开了喜堂中。
一路行来,满目皆是大红喜字。
到处都是她已嫁为他人的证明。
他不住咳了两声,竟生生咳出血丝来。
他嘲弄一笑,他们是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痛彻心扉,明明不愿对方嫁人,却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和别人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从今以后,他们的喜怒哀乐,往后余生,都与另一个人无关了。
白诗琦看着他仓惶离开的身影,嘴唇已快被咬破。
聂羽卉!聂羽卉!
到现在,你还是能轻易动摇着他的心。
让他为你痴,为你狂!
凭什么?凭什么!
她手用力握着,忽触及到她方才拿给自己的木盒。
她不禁好奇,聂羽卉会给什么。
木盒打开,里头赫然是一枚银镯。
那银镯做工不错,看起来也是不菲。只是看着已有些年头了。
聂羽卉也不至于这么吝啬,挑只旧镯子来敷衍着她吧。
带着好奇,她拿去那银镯,细摸之下,发现那镯子上似乎刻着字。
她翻过一看,见那银镯上刻着“陌然”二字。
她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天楚之人,从不会轻易将别人名字刻在物件上。
通常这种,只有一个情况,就是男女双方互换定情信物的时候。
看着这银镯的年头。白诗琦便知晓了,这便是当年他们二人交换的定情信物。
什么意思?
她聂羽卉什么意思?
把他们的定情信物给她,是在讥讽她,她拿的,不过是她曾经的东西而已吗?
想到这里,紧咬的嘴唇彻底被咬破,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
她紧捏着银镯,双眼愤恨。
可若是聂羽卉知晓她此时的想法,大抵会高喊冤枉。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
只是她和风陌然婚约已解,于情于理,定情信物都该交还。
风陌然的玉佩已在当初摔得粉碎。
但她的银镯还在,还是要奉还的。
只是寻不得什么好由头还了。
恰逢今日他们来了,她想和风陌然做出最后的决断,便将银镯以贺礼为由还回去。
这银镯,即是风陌然的定情信物,理因还给他如今的娘子。
只是没想到白诗琦会想到别处去。
这时的聂羽卉还不知,她为日后埋下了一颗多大的雷。
当雷点炸时,代价叫她难以承担。
拜过天地,众宾客便齐聚于庭院里,饮着喜酒。
宴席的外围,一个红色的身影双手抱臂,冷冷的看着这喜气洋洋的一幕幕。
他转身,瞪着死跟着自己的小厮,说道:“你老跟着我干嘛?”
小厮回答道:“小王爷,王爷让我今天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以防你干出些什么。”
燕尽欢眉头紧皱,冷哼道:“哼,他倒是得了新人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旧人。”
“哎呦小王爷,你也别这么说。毕竟你母妃已去世快十年了。这些年,王爷府再无其他女子,难得王爷才终于想娶亲。这么多年了,也够了吧。”
燕尽欢说道:“这么多年就够了?戏文里还有那些终身不娶,终身不嫁的呢。”
“你也知道那是戏文,戏文怎么编都编得出,要真实里,那像我们王爷一样,守了这么多年的,已经是稀有了。多少人另一半尸体还没凉呢,就想找下一个了。”小厮小声嘟囔着。
燕尽欢哼了几声,不再说话。
“哥哥!”
他突感脚上多了什么,听得这声音,身躯更是一僵,一低头,果真见得那个小不点。
她又来了,又抱着他大腿,现下正甜甜的笑着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燕尽欢问道。
旁边的小厮解释道:“少爷,你忘啦,她是新王妃的女儿,往后自然也跟着她一起在王府里生活啦。”
聂明裳笑着说道:“花月阿姨说,以后,我就能真的喊你哥哥了,能够天天见到哥哥啦。”
燕尽欢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不撒手的小不点,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像。。。他要多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了。
而宴席上,方世杰代表着方家,独自过来参加婚礼。
众位官员自然知晓他与新娘之间的恩恩怨怨,看着他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戏腻。
有个喝高了的,直接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方大人啊方大人,你真是好福气啊,一个女婿是小侯爷,现在这个女婿,是摄政王啦。”
若不是他语气和眼神讽刺太过明显,大抵还会真叫人以为他在夸方世杰。
方世杰扬着僵硬的嘴角,将酒水饮下。
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昔日他认为不是后的女儿,今朝不仅功成名就 还能觅得如意郎君。
只是她如今,早和他们方家无瓜葛了,加上那些官员的阴阳怪气。叫他怎能不憋屈呢。
可又能如何,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老白啊,你不要在喝了。”
另一桌上,陆海将昆凌白手中酒坛夺过。
这家伙一入席,就和不要命了一样,拿起酒坛就灌,灌了一壶又一壶。
昆凌白将喉间酒吞下,吞得急了,不住咳嗽了两声。
欧阳鹰连忙上前拍着他后背舒缓着。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几人中,只有陈鹏懂得昆凌白的心意。
陈鹏靠近过来,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老白,我知你心里难受,但已成定局,羽卉已嫁给摄政王,你也该放下了。”
该放下了?
是啊,早该放下了。
他苦笑着。
酒喝得多了,免不了想吐。他摇摇晃晃起身,向着别处吐去了。
他晃悠悠的来到池塘边,吐了个够,吐得苦汁都仿佛要吐出来了。
可这心里的苦水啊,是怎么都吐不出来。
今日难受的人,何止是和她相恋多年的风陌然,他也偷偷爱了她多年了啊。
他抬头之间,不经意瞥见那喜房,眼中更加落寞了。
罢了罢了,往后,他便以一个谋士,一个哥哥的身份,在她的身侧,这样就好,就够了。
他本欲转身回到酒席,却在转身的瞬间,见到了刚敬完了酒,正要前往婚房的燕景瑜。
他笑着,背着手站在他面前,望着他。
笑意未达眼底,反倒显现出几分凌厉。
“你很聪明,会是她身边最好的谋士。但本王也希望,仅此而已。”
他笑着走过他身边,手搭着他肩膀,说出了这句耐人寻味的话。
昆凌白抬手擦去嘴角酒渍,看着他笑道:“我若是不想仅此而已,还有王爷你什么事呢?”
燕景瑜挑眉,“呵。。。是吗?那你可以试一试啊!”
二人相望着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一片深沉之色,谁也没有再说话。
昆凌白转身甩开他搭在肩膀的手,向着宴席走去。
“告辞!”
燕景瑜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冰冷一片,转身朝着婚房走去。
婚房中,迎亲队伍早已退下,独剩聂羽卉一人坐在床边。
周围喜气洋洋,她脸上却无半分喜色,眼神飘忽而显得空洞。
直到红盖头被人挑起,她方才稍缓过神来。
她抬头望着今日的燕景瑜。
他穿着大红喜服,乌黑发亮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高髻。腰间系着玉带,那是他们交换的定情信物。
他送于她的,是一只金钗,现下正挽在她头上。
他也低头细细打量着她,今日的新娘妆格外精致,眉如远山含黛、鼻若悬胆,双唇娇艳欲滴、水润诱人,她微微垂眸时,更显眼波流转,风姿绰约。
许久,他沉吟了一句:“很美!”
她淡淡一笑以示回应。
“今日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先喝了交杯酒吧。”
他将倒满了美酒的酒杯递到她面前。
杯中酒饮尽。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他端坐于床榻的另一侧,柔声说道。
“当日王爷曾说过,你定不会让我后悔嫁给你。今日,我亦也想和王爷说一句,我也断不会让你后悔娶我。
礼义廉耻,我从小学得。只要我嫁了人,无论如何,都绝无背叛的可能。就算他先背叛了我,我也唯有离开,不会拿自己去惩罚别人。
所以王爷,不必像今日这样的。”
“你懂得我用意?”燕景瑜心思被人戳穿,却未显尴尬,笑意未减半分。
聂羽卉说道:“我是聂家军的将军,若连这点心思都看不透,还能带领着聂家军到如今吗?”
将军,考验的不止武功兵法,还有随机应变的能力,更要有洞察先机的敏锐目光。
燕景瑜在他们的大婚当日,却突然发请柬给风陌然他们。
只要细细一想,她便明白了。
燕景瑜,他是想叫着风陌然亲自来,看着他们的婚礼。他要彻底斩断二人间的情意。
是某种无声的昭示,昭告着,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聂羽卉懂了,她心里也明白,到了现在,她和风陌然之间,也是该彻底来个了断。
所以,她如燕景瑜所愿,在婚礼上,一切如常,微笑着将她和风陌然的定情信物还回去。
代表着从此以后,她与风陌然,就真的悲喜皆无关了。
“不过,既然王爷说,我们是夫妻了,夫妻之间,就是要有商有量,这是王爷当初自己说的。你做任何事,能不能先问过我呢?”
她虽能明白燕景瑜的做法,可他猛然逼着她做出最后决绝那步时,还是免不了心疼。
毕竟他们之间,有着十几年的情意了。
她本想慢慢放下,却被燕景瑜突来来这一下,叫她这些时间本已渐渐有些愈合的心伤,再度被撕裂开来了,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