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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爱隔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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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声音之大,叫的在场那些还未走之人的目光皆落到他二人身上。

    聂家六骑都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徐远达欲上前维护着聂羽卉,却被陈鹏伸手拦住了。

    “这事,羽卉自己处理比较好。”

    聂羽卉听了他的吼声,琉璃琥珀的眼睛眨了眨,却是无怒亦无悲。

    她淡淡说道:“我未骗你,答应你的事情,我的确做到了,只是后果非我能抉择。”

    风陌然冷笑着又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可你明明可以在我上公堂之前告诉我结果的。”

    若是她提前告诉了他,他断然不会上堂指认他父亲。

    那么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对聂羽卉也能少了许多怨怼。

    可聂羽卉没有,她还是任由他上堂来。

    为什么?

    因为他是风维盛的儿子,他还带着账本来指认他,这样的证据,是最有利的。

    所以,她并未阻拦他。

    她其实,就是希望风维盛偿命的,为她舅舅偿命,为聂家军和无辜百姓偿命。

    若是他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到底也是能理解聂羽卉的做法的。

    亲如父亲的舅舅,还有生死与共的兄弟都死在他手里了,甚至生父都差点背锅了。

    叫人怎能不怨恨,只怕不亲手剥皮抽筋都是轻的了。

    可是,他终究是局中人,被欺骗利用的是他,被处死的是他的父亲。

    他怎能还以平常心来看待,人,到底都是刀子落到自己身上才能知道痛的。

    聂羽卉确是不否认自己有此想法,或许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希望风陌然上公堂后,可保住他和风家其他的人吧。

    可无论什么原因,她到底还是欺骗利用了风陌然了。

    风陌然看着沉默的她,又是冷冷的笑了几声,不断往后退着。

    离聂羽卉越来越远,直到到了门前,他决绝转身,大步离去。

    自始至终,聂羽卉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一动不动,没有半点想追过去的动作。

    她知道,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已不是她再能跨越追上的了。他们之间,已然隔着血海深仇了。

    直到视线中再无他的身影,她才终于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呼了出来,周而复始,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老大。。。”再睁眼时,昆凌白站在她旁边,担忧的望着她。

    她明明眼中一点波澜都没有,可就是叫人无端端瞧一眼,便觉悲怆。

    她僵硬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抬着脚,也离开了公堂上。

    可往日神采奕奕的身体,此时却每走一步都如踏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

    甚至在跨过门槛的时候,那在战场上都不曾有半点行差踏错的将军,居然险些被那门槛绊倒。

    还是旁边的欧阳燕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扶住。

    她关切的问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聂羽卉摇着头,站稳了身子后,还是自行离去了。

    瞧着她走路略显摇摇晃晃的,便知她此时精神状况不太好。几人担忧的对视了一眼。

    欧阳鹰示意欧阳燕还是跟上前好一些,以免发生意外。

    欧阳燕点头跟了上去。

    陆海感慨的说道“老大和这个风家少爷,那是青梅竹马的,若不是发生那么多事,早该成亲了。可现下,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照他们这样,只怕当真是有缘无分了。”

    后头的昆凌白虽依旧一脸担忧,可若细细瞧得他眼中的神色,便可见得一抹估计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喜色。

    嗯,虽然风陌然和聂羽卉二人有缘无分,叫他人惋惜。可他内心深处,大抵还是有些暗喜的吧。

    。。。。。。

    京都不过短短数日,便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来以为要完了的方家,一下子洗清了冤屈。

    虽说此事致使方世杰官降一品,不过至少九族都保住了。

    而前几日还风光无限的风加,却极速的走向了衰落。

    凡是风家者,无论在朝担任多重要的职位,都被迅速撤职顶替。

    一时间,不知多少风家子弟在背后将风维盛骂了多少遍。除了祖宗十八代,其他基本都被问候过了。

    别问为什么不问候祖宗十八代,问就是同一个祖宗。

    而他的妻子柳萱在得知此事后,一时急火攻心,整个人直接病倒了过去。

    在听说居然还是自己的儿子去举报的,一下子病更重了。

    任凭风陌然跪在床头多久,皆是不肯看病吃药,也不肯搭理他半分。

    还是风熙然回家之后,苦苦哀求母亲,方才肯让大夫看一下。

    大夫开完药方走后,母女二人再抑制不住心头苦楚。

    一下子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风陌然本来也只是默默的跪着。直到听得姐姐和母亲的哭泣,本强忍的泪水也止不住垂下,默默的啜泣着。

    一时间整个房间充斥着哭泣声。

    天牢中,一个妇人装扮的女子走了进来,递过银两给了带路的牢头,说道:“差大哥辛苦了,这点钱请各位弟兄喝点小酒。”

    牢头满意的颠了颠手里的银两,感受着它的份量,说道:“行了,快点啊,虽然上头没有要求任何人不得探望,但天牢可不是久留之地。”

    那妇人点了点头,便向前头的牢房走去。

    牢房中,关押着她昔日的未婚夫,她的表哥,王成林。

    二人相视的第一眼,本自以为皆会很激动。

    可当真的见到了,此时的二人却是难得的平静。

    王成林望着早已不再年少的她,眼前却还是不觉浮现起她少年时的模样。

    可但触及到她如今妇人的装扮,却又在霎那间清醒了过来。

    他悠悠问道:“十几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她默默的点了下头:“他对我,倒也还算过得去,我们的孩子也渐渐大了,算不得不好。”

    王成林扯了扯嘴角,说道:“这些年来,我也曾幻想过和你再见面会是什么样子,可没想到啊,居然是在这个时候。”

    说到后头,他嘴角略显苦涩。

    女子眼角有些湿润,声音哽咽道:“我。。。我听说了整件事情了。。。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

    王成林故作轻松的说道:“你也不用有负担,一开始的时候,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你,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可是后来啊。。。我主要为了自己和全家锦衣玉食了。所以啊,和你关系并不算太大。”

    他这一说,叫的她泪水在瞬间决堤而出。

    看着女子哭泣了起来,他本沉静了十多年的心不觉再度跳动了起来,连忙伸手过去,想为她擦去眼泪。

    可惜却被牢房所阻挡。

    被这一挡,又将他跳动起来的心拍的清醒过来。

    想起了二人的身份,他连忙又收回了手。如同年少时她每次哭泣一样安慰她道:“你别哭啊,我现在可买不了糖给你了。”

    女子听了他的话,不觉想起了少年时,自己每一次只要哭了,那笨拙的少年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只能跑去买了糖塞给还在哭的她,说道:“呐,吃了糖就不哭了好吗?”

    思及至此,眼泪更是汹涌。

    王成林看着哭得越发难过的她,只能笨拙的挠了挠头,他向来对她的眼泪无可奈何。

    “我。。。我就剩下这最后一天了,明天就要上刑场了,你就不要哭了好吗?让我最后记住的,是你高兴的样子。”

    他这话还不如不说,越说她越是想哭。

    但知道再哭下去也不行,只能尽量收住自己的眼泪,微微啜泣着说道:“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怪过我?”

    怪她最后还是嫁给别人了。

    王成林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最开始的时候,有点吧。觉着你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可是后来,时间长了,什么都慢慢淡了,我后来不也娶妻生子了吗。”

    他又说道:“所以我也说了,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无论起因是什么,可事情是我干的,决定是我一个人做的。又能怪谁呢?”

    问出了多年来最想问的问题,又得到了答案,叫她在这一刻,心头方才释然了一些。

    天牢不可久留,不多时牢头已来催促了,她只能离去了。

    临走时,终是不住频频回头看他一眼。

    她知道,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了。

    听着隔壁牢房传来的动静,风维盛竟不觉叹了口气,王成林即将被流放的家人,乃至他昔日的恋人,都来看过他了。

    而他从入狱到现在,风家无一人来看过他,估计是对他失望了吧。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的牢门被人打开了。

    他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人,居然会在此时来看望他。

    方世杰正一手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不得不说他来的时间真是赶巧啊,若再早一些,便可见到他大儿媳妇和王成林分别的戏码。

    不知他看到后,会不会觉着自己当初不该造这个孽呢?

    方世杰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示意风维盛过来一起。

    他将它放到牢房中简陋的桌子上。一边从里头拿出了菜肴,一边对过来的风维盛说道:“怎么样啊,感受如何,我前面可是在这里待了快个把月了。咱们这不仅同朝为官,还同牢为囚过。”

    风维盛坐了下来,说道:“你是来奚落我,好报复我让你背锅的吗?”

    方世杰摇着头。

    桌上布的只有几道简单的小菜,他又从中拿出了两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将一碗递给了风维盛。

    自己也坐了下来,说道:“我就是这些日子,一直想不明白,你说咱们都当上尚书的人了,这每月的俸禄不说有多少,但绝对能让一家老小衣食无忧,还能给后代留点积蓄。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的,非要动些歪心思?”

    风维盛拿过他递来的筷子,嘴角勾起了嘲讽般的笑容,说道:“你不是我啊,你管理的是工部,只负责一些工事调动。而我面对的,是这天下最多银钱往来的户部啊。

    你要知道,每天面对着那么多银钱在你面前经过。时间长了,就是圣人,也会忍不住染上一身的铜臭味。”

    方世杰眼睛微闭,眼中充满了不敢苟同,他说道:“你做这一切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后果吗?其他人我不太清楚,但是陌然在我手底下干了那么多年,他的能力我是有目共睹的。假以时日,若是我告老还乡了,尚书的位置,基本就是他的了。可如今,就因为你这个父亲,前途尽毁了。”

    风维盛说道:“想过,我当然想过了。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他们啊,等我百年后,那些银两都是熙然和陌然他们的。”

    “呵。”方世杰冷笑一声:“可惜现在,你反倒连累了他们。”

    风维盛脸色微变,整个人沉默了下去。

    方世杰继续说道:“你说,咱们都这边年纪了,花花世界也看够了,可那些孩子呢?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就要因为你,本该璀璨的道路再无光亮了。你还得庆幸,你还有个好儿子,至少保住了你们风家啊。不然哦,你就是你们风家的千古罪人。”

    方世杰的话,叫的风维盛脸色越发难看了。

    方世杰也是点到即止,他指了指那碗白米饭,说道:“趁热吃吧,这可是新城百姓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说来当初若不是你以一己之力,为新城百姓从当时的新城知府那里力争,硬是将地税将到了最低,只怕如今他们也培育不出如此优良的大米。”

    风维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是记不清了。

    方世杰提醒道:“怎么,你忘了,当初我们一起去新城上任的时候。。。”

    随着方世杰的提醒,风维盛想起来了,其实他和方世杰,倒还真有一段渊源。

    那大概是快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天楚刚创立没几年。二人同期科举,都进士及第。

    不多时朝廷便排他们一同前往新城上任。

    虽只是管理农商的小官,但对于刚刚踏入官场的二人而言已是很好了。

    二人虽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平民出身。但是同科进士,现下又一同上任。

    人生地不熟的,有个相识的人在身边,自然走动的会更多些,感情较之其他人也深厚些。

    到了新城不久后,二人彻底见识到什么叫天高皇帝远。

    只要朝廷不派人过来巡查,一城的知府,在城中基本就是一言堂,土皇帝。

    天楚那时各个制度没多完善,许多的官员还保留着前朝奢靡的作风。

    那新城知府更是横行霸道,但那些到城中上任的官员,还是无不想尽办法巴结着这位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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