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买家具!
路迎酒承诺了, 哪天有时间就和敬闲去看新房子。
但敬闲根本等不及,说如果最近不看房子,那我们至少换一套家具吧。反正我手下的鬼多, 等房子真的换了,搬这些家具去新家也很方便。
路迎酒仔细一想,现在陈笑泠还在查张家的事情, 他拜托的其他朋友也毫无结果,干等着也没事情做。
于是,他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迷迷糊糊间被妖妃敬闲吹了枕边风, 答应了他, 明天就去看家具。
——他此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二天早晨, 他拖着步子走出房间。
桌上摆着热腾腾的油条和豆浆,但到处都不见敬闲的身影。
要知道大早上看不见敬闲, 可真是件稀罕事情。
之前路迎酒一出房门,敬闲必定是高高兴兴地迎上来, 说今天的早餐是什么什么,我们今天要去哪里哪里,然后再耍几次流氓。
这两天倒是不同了。
因为他们睡在一起了。
准确来说, 是敬闲搬着自己的枕头被子,登堂入室,占领了路迎酒的床。
敬闲是乐疯了。
鬼怪不用睡觉,他之前上床从来不积极, 经常拿着一本书看一整晚,然后痛恨夜晚太漫长, 他要等那么久才能等到路迎酒起床。
现在倒是好了, 临近睡觉时间敬闲立马早早上床, 半秒钟不耽误,盯着房间外的路迎酒走来走去。
路迎酒每走过一次,就听见敬闲说:“来睡觉啊。”
“快点上床啊。”
“你还在忙什么啊,不能明天再搞吗?”
“牛奶我都给你放床头了,你再不喝就凉了。”
路迎酒第五次走过门前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说:“你怎么不说‘大爷快来玩啊?’”
敬闲从善如流:“大爷快来玩啊!我不收费的!我还可以给你钱!”
路大爷翻了他一个白眼,把文件慢条斯理地收拾完了,才进房间。
一靠近床,他就受到了敬闲的攻击。
这床足够大,两个人卷着被子滚在一起都绰绰有余,敬闲心满意足,又是亲亲抱抱,做了不少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眨眼就是深夜了。
路迎酒被他折腾得没精力了,睡得倒是越来越沉,睡眠质量得到了质的飞跃。
同床之后,第二天敬闲会偷偷溜出房门,做好他的爱心早餐,然后又偷偷溜回来床上,以一些非自然的、不大和谐的手段叫醒路迎酒。
……总之,言归正传,路迎酒早上起来看不见敬闲的次数屈指可数。
路迎酒洗漱完了,开始慢悠悠地吃油条、喝豆浆,听到楼下传来卡车的声音。
声音挺大的,而且还不止一辆,轰隆隆地开进了小区。
路迎酒心说,可能是哪家在搬家吧。
还没想多久,他就听见楼道里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他家的门锁一响,被猛地推开了,敬闲率先进来,往屋内一指:“都搬进去。”
路迎酒:?
几个小鬼出现在视野中,它们抬着沙发,累得本来就惨白的脸色更加可怕。周围阴气阵阵,一张张沙发就这样挤进了路迎酒的家,整齐地以他为中心,一圈圈摆开,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路迎酒手上还拿着半根油条,被沙发包围,满脸茫然。
“我们先挑沙发。”敬闲往他身边一站,满脸兴奋,“我叫了个鬼拉拉,把现有的款式全部拉过来了,都是手工做出来的,我给你挨个介绍一下,你想要哪个就要哪个。”
他走到第一个沙发旁边。
那沙发由森森的白骨制成,把手上还燃烧着青绿色的鬼火。
他说:“这是在鬼界乱葬岗收集来的骨头,每一根都来自不同死人的不同部位,清洁的时候刻意沾了黄泉水开光。非常吉利,摆在家里可以消灾辟邪。”
路迎酒:“……招邪还差不多。”
敬闲来到第二个沙发、
那沙发通体是血红色的,质地像是某种皮革。
敬闲说:“这个同样取材鬼怪,非常珍贵,是他们的皮……”
“下一个。”路迎酒说,冷静地吃了口油条。
敬闲走到第三个沙发旁边。
那沙发深蓝色,同样是皮革质地。
他说:“在鬼界的第十七层,有一种寄生在鬼身上的犬形生物。等到它们的卵在受害者体内孵化了,就会破体而出——《异形》那电影你看过吧,原理是差不多的。”他伸手摸了摸沙发,“而这些就是它们的毛发,手感特别好。”
“不,”路迎酒说,“我觉得,不论是死是活,家里有一条狗就够了。”
毛团子:“嗷呜!”在他脚边活蹦乱跳地打转。
第四个沙发,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深蓝色。
敬闲指挥一个小鬼:“你坐上去。”
小鬼哆哆嗦嗦地坐上去了。
沙发:“啊——————!!!啊啊啊!哇!”
路迎酒:???
沙发叫得凄凄惨惨,响度堪比防空警报。楼道里的灯通通亮起,路迎酒毫不怀疑它再多叫几声,邻居肯定要报警。
他连忙喊停。
小鬼如释重负地下了沙发,那沙发立马不叫了。
敬闲说:“这是……”
“下一个。”路迎酒眉心一跳。
敬闲只能介绍下一个:“这个东西看起来是个沙发,实际上是刑具,如果坐上去扶手上就会弹出来手铐,绝对挣脱不了。”
路迎酒:“……我想问一下,我什么要在自己家里摆一个刑具?”
“可以当吉祥物啊。”敬闲说,“我还挺喜欢的。”
路迎酒:“不行。”他总觉得敬闲的这个“喜欢”很有问题,肯定是想拿这沙发干点其他事情。
敬闲还要挣扎一下:“不是挺好看吗。”
“不行,”路迎酒说,“我有一票否决权。”
敬闲这才遗憾地放弃。
路迎酒被他弄这么一遭,心灵简直受到了一场恐怖袭击,是彻底吃不下早饭了。
再看看那些还没被介绍的沙发,也是千奇百怪,光是看上去都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他往窗外望去,一辆辆鬼卡车拉了所有的家具,每一个都阴气森森。
要是他真的换了这一整套阴间出品的玩意,这家肯定比鬼屋还鬼屋,比坟墓还坟墓,真的太吓人,任何一个正常人住这都会阳寿少十年,说是鬼界分界都不为过。
路迎酒深深吸了一口气,喝了口热豆浆,平静了一下想把敬闲丢出去并且反锁上门的情绪。
他说:“敬闲……不然,我们还是去家具市场看一看吧。”
“那多没创意啊,哪里比得上这里的家具。”敬闲说。
路迎酒往窗外一指,下了死命令:“让那群鬼全都回去,带着所有家具回去,一根毛都别留在这里,不然你今天就别想睡我的房间了。”
敬闲身躯一震,当即撵着所有小鬼走了。
鬼卡车在视野中飞速离去。
房间里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敬闲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们都走了,我今晚可以上床吗,我昨天想做的事情还没做完呢。”
路迎酒扶额:“敬闲,别再整你这些阴间玩意了,给我老老实实去外头买家具。”
两个小时后,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家具市场。
非休息日时间顾客并不多,三三两两地分布着,都在专心看家具。
毛团子颠颠地跟在他们俩后头,不时好奇地闻一闻各种家具。
毕竟是小饕餮,一颗热爱食物的心怎么也不会停歇,它闻着闻着,越发觉得真皮沙发新鲜可口,嗷呜一声张大了嘴巴就要咬上去——
咬了个空。
它被路迎酒一把捞了起来。
路迎酒头疼不已,又不想一直抱着它,转头塞给敬闲:“你好好看着它,一口东西都别让它吃。”
敬闲保证道:“那当然。”
路迎酒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一回头,敬闲又开始喂毛团子吃骷髅头了。
路迎酒忍无可忍,把一鬼一团子通通骂了一顿,又从敬闲手中抢回毛团子。
还是自己带放心。
就这样慢悠悠在市场晃荡,他们的效率很低。
直到快傍晚了,才定下来了几件大家具。
厨具换了一整套,干净又清爽,冰箱与抽油烟机都准备换掉,敬闲有钱,什么都往最贵的买就是了。
至于做菜的刀具,两人都是用过好刀的,尤其是路迎酒,每次出委托都带一堆管制刀具,对那锋利程度根本看不上眼。
于是,敬闲派黑无常去定制刀具——当然,他们在定制的款式上出了一点分歧,路迎酒百般劝说,才让敬闲相信,正常菜刀是不需要放血槽的。
客厅的东西也换了,茶几从原来的玻璃质地换成了实木的,书柜也配套换成花梨木,沙发准备联系厂家定做一套真皮的。
在材质上,敬闲没怎么选,路迎酒说好的他就点头。
装饰画买了几幅,都是漂亮的风景,从瑞士的郁金香到大西洋的群岛,从加拿大的通红枫叶到土耳其的热气球。敬闲还买了一张世界地图,同样准备挂在墙上,说以后可以在上头画他们的旅行计划,要是决定不了,他们就往地图上扔飞镖,扔到哪里就去哪里。
路迎酒犹豫了一会,问:“你……可以出国吗?你不是鬼王吗?”
他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总感觉以敬闲的身份出国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有毛病。
“当然可以。”敬闲说。
路迎酒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敬闲继续讲:“我可以偷渡出去,然后看吸血鬼和狼人,如果觉得好,就往鬼界引进一点新品种。以后我们就可以养地狱三头犬看家护院了。”
路迎酒:“……”
他决定回家之后,向敬闲再次科普外来物种入侵的可怕。
床铺和灯具敬闲也看不上眼,说要找人定做。
路迎酒狐疑道:“你不会又做出奇奇怪怪的阴间家具吧。”
“绝对不会,”敬闲保证说,“床是我最喜欢的家具,没有之一。”
路迎酒:“……这一点我绝对不会怀疑你。”
他们买了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说花瓶、杯子、收纳箱收纳盒等等。
尽管他们平时相处默契,堪称老夫老妻,涉及审美时还是有不同的意见。
光是买新杯子,两人都是头挨着头讨论了很久,才从靛蓝色与瓷白色之间做出了抉择,接着又因为储物箱的尺寸产生了异议。
路迎酒想买小一点的。
敬闲却说大的方便,什么都塞得进去,说完捞起毛团子就往箱子一塞,关上箱子当做示范,只留毛团在里头嗷呜嗷呜地刨箱子。
然后他又被路迎酒狠狠戳了。
好在时间充裕,足够他们慢悠悠去挑选,说服或者被说服。
意见相左时,总会有一方被迫妥协。但是妥协者并不会有半点不满,或许是因为他并非向异议屈服,而是向爱低头——
并且在低头的同时,蹭了蹭对方的侧脸。
此处特指敬闲。
仔细想来,他们争辩的所有东西都微不足道。
实际上,有许多事物都是无足轻重的,人们却会花大量时间在上头,现在看来,连惊才绝艳的驱鬼师和鬼王也不能免俗。
就比如说,今早他们争论过豆浆要不要放糖,家里沙发该摆在哪个方位,中午是肉还是牛肉,毛团子究竟有没有偷吃猫粮……他们来的路上,还讨论一朵云到底是像马还是像牛。至于杯子的颜色,储物箱的大小,明显也被囊括在了其中。
路迎酒挑好储物箱后,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做过这么“无意义”的事情。
他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去和敬闲商量如何购物。看了看购物车内,全都是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五彩斑斓,是他们一样样挑选出来的。
放在以前,他或许会觉得浪费时间。
但是现在不同了。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连天上的云是什么形状都是有意义的,它们变化万千,它们半明半暗,它们比羔羊的皮毛还要柔软,要是在上头打个滚,能一觉睡到红霞漫天,再讲几句小话,星辰已然耀眼。
路迎酒便想到,真正的生活,就应该是由这些小事情堆在一起的。
虽然琐碎,虽然鸡毛蒜皮,可足够鲜活与美好,连回忆起来都是色彩斑斓的。无意义正是它们最大的意义。
他不禁低头笑了笑。
走到无人的拐角他拉起敬闲的手,低声问等会我们吃什么?
敬闲说,当然是看你了!
说完又往路迎酒的手中塞小零食。
等他们逛完整个市场,夜幕已经低垂。
结了账,把东西往车上搬。
路迎酒拉开车门,往周围望去。
这里比较偏远,只有停车场的几盏灯亮着,引来几只小飞蛾展翅乱舞。远处市中心的光辉流转,尽情展示霓虹的灿烂,整个城市边缘像是一条铺开的彩虹。
敬闲一路开车回去,去路迎酒想吃的茶餐厅。路迎酒打开车窗,任由清爽的晚风吹起衣角,惬意无比。
毛团子浑身的毛吹得跟拖把一样,疯狂摇摆,专心舔着爪子的毛。
路灯迎面而来,铺在两人的发梢,化作点点微光滑了过去。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思维都会变得缓慢。这一天安详而美好,一切都在不紧不慢地向前走,走向灿烂的明日。
明天,他们的新家具就该送到了。
——要是这一刻就是结局,那该有多好。
路迎酒摸着毛团子,突然这样想到。
假如他身处一幕戏剧,要是这一刻就是结局,那么故事便是圆满收场,再无半点遗憾。
可惜的是,路迎酒默默想,还不到谢幕的时候呢。
几秒钟之后车子驶入隧道,空间顿时逼仄起来,再看不到晴朗的夜空。
手机的屏幕亮起,嗡嗡振动。
路迎酒收敛起心神,接起电话。
陈笑泠的声音传来:“小路啊,我找到张家的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