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离别

    慕安想，如果司离醒来后还愿意喜欢她，她一定认认真真地和他谈一场恋爱，虽然司离是妖，她是人，虽然他们完全不同，但只要司离愿意，慕安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这终究是一场梦，一场终会醒来的梦境。慕安不能永远呆在这里，司离也不能永远这样不醒。但这里是司离的过去，想要在过去影响未来，无疑是异想天开。

    怎么那么难啊，慕安头疼地敲了敲脑袋，愤愤地说：“难道凌云不知道我脑子转不动吗，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正当慕安垂头丧气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声响，把慕安吓了一跳。

    转过身来，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她的桌前，自顾自地在倒茶喝。

    “您是哪路神仙，有何贵干？”慕安不知是敌是友，只能靠着门站，想要立马叫人。

    “你是我的徒媳妇，为师特来与你打个招呼。”白发老头扇着扇子，吊儿郎当地说，来者正是司离新拜的师父泰和尊者。

    慕安不由得红了脸，这来者深不可测，慕安只能手握一张传送符准备随时跑路。

    “那天你与司离一起去逛妖都时我就见到你了。你就是他口中的安安？”泰和尊者一脸和气，仿佛夜里前来只为了寒暄两句。

    “前辈有话请直说。”慕安拱了拱手，决定不再与他做无谓的周旋。

    “可惜啊，可惜，我是真想让你做我的徒媳妇，”泰和尊者捻着胡子，叹息到，随即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慕安，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说：“异世之魂，你就要死了。”

    这一句话如雷鸣贯耳，把慕安震得发懵，前一秒她还在畅享未来的美好生活，畅想她会不会与司离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下一秒她就要死了？慕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前辈，您别开玩笑了……”

    “异世之魂，我说的不对吗？你是从镜花水月洞来的吧，”泰和尊者自顾自地酙了一壶茶，抿了一口，继续说到：“小姑娘，你很有勇气，我也相信你是真心对司离好，可是他们有没有告诉你，穿越时空乃逆天之举，极损伤灵魂，你很有可能活不到回去的时候了。”

    泰和尊者继续说道：“你最近就没有觉得身体不适吗？”慕安闻言，摸着隐隐作痛的腹部，“没有觉得总是日日疲惫吗？”慕安想起自己夜夜在梦中惊醒，和白天的精神乏力。她的手颤抖着，随即吐出一口血来。泰和尊者连忙为慕安调理气息，好半天慕安才缓过神来。

    “罪过，罪过啊！”泰和尊者摇首叹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们二人情投意合，却被我生生拆散，真是罪过。”

    慕安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说：“我若是呆在这里？”

    泰和尊者说：“一月之内，必死无疑。”

    慕安想了想说：“我若是回去？”

    泰和尊者回答：“九死一生”

    慕安想要大笑，也想咒骂这个世界。她永远这么倒霉，不被人关心，不被人喜欢，她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没有恨过谁。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愿意对她好，她却要死了，死前还要面对是否离开他的两难选择题。

    如果选择留下，她还可以再活一个月，如果选择回去，她会死在时空穿梭的洪流之中。老天总爱和她开玩笑，见不得她过的有一点好。

    我偏不服输，慕安笑着擦了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她本不想在这个自称是司离师父的人面前哭的。但恐惧压垮了她，“你和我说这些，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慕安抽噎着说，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和她说这些。

    “本来我是希望你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我不想你死在司离的眼前。”泰和尊者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话也许有些残忍。“但我现在也无法判断了，是现在的还是三千年后的死亡，更让他无法承受。所以我不劝你，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那我要如何回去呢？”慕安问。

    “再去一次镜花水月洞，不过小心，可能你再也醒不过来了。”说完这句话，泰和尊者喝下了最后一口茶，消失不见了。

    慕安跌坐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不住地颤抖。她已经不再流泪的，从最开始的血压上升，脑子里嗡嗡作响，慕安告诉自己，要冷静。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活着难道是什么好事吗？又要上班又要内卷，还丢工作，还怀了孕，我才不想活了，该死的，我不玩了。”慕安咒骂着，假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很想活。早晨家门口的肠粉很好吃，门卫大爷养的猫特别肥，中秋的月亮很圆，银杏黄了很美，司离真他娘的帅，她想活的，真的。

    哭过了骂过了，慕安开始接受现实，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她想要怎么和司离说，怎么说，说真话假话，还是半真半假。要选哪条路，回去还是不回去？慕安讨厌选择，但也许，她也可以不选。

    慕安闭上眼，眼前是司离哭的时候，笑的时候，还是小孩的时候，长大的时候。

    该死，她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喜欢司离的。可能还谈不上爱的程度，但愿意为他去死，已经超出了喜欢了吧。慕安想，自己还有很多事想和司离一起做，妖都很有趣，他们连十分之一都没逛完。昨天慕安还在想，等司离有空了，要和他一起去吃妖都最出名的水晶肘子，一起去看花海，一起放风筝，一起去看妖都的夜景，还要买那些看起来真假难辨的猫咪耳朵戴在头上，还要捏一个会说话的糖人。慕安想做的事太多太多，但她的时间已经很少了。

    慕安终于到了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假如你只能再活一天，你会干什么？

    慕安曾经的答案是，去告诉那个人，她的喜欢，做遍所有疯狂的事，再潇潇洒洒去死。

    现在她的回答是，给喜欢的人写一封无关紧要的信，然后再偷偷看一看他的脸。

    第二天，阳光很亮，显得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司离早早地等在门口，想和慕安好好谈谈。昨天他说话的态度不好，司离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和慕安说这些的，他不应该因为一些琐事与她争吵，他应该对她好，

    慕安一个人呆在这里，一定很害怕，他却随意冲她发脾气，司离不敢吵她睡觉，只是静静地等着，等她醒来时好好向她道个歉。今天司离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陪慕安去吃遍妖都，逛遍大街小巷，慕安想去哪里都可以。

    但当他打开房门时，一切都悄无声息。只有一个音蝶孤单地留在那里。司离像是想到了什么，掏出了自己的音蝶。慕安清脆的声音从音蝶中传了出来，回荡在整个房间。

    司离，当你听到这段话时，我已经离开了。对不起，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如果不回去，我就要死了。我是个很怕死的人，所以对不起，还要请你现在好好修炼，在三千年以后醒来救我，因为那时的我和你并排躺在一起，而且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灵力。

    我的命就拜托你了，要知道你的侍卫们心里只有你，肯定不会救我的。所以请三千年后的你快点醒来，我在等你。

    对现在的你说一声抱歉，说好陪着你的，又食言了。请原谅我，我是个撒谎成性的大人。所以即使你三千年以后忘记了我，不想醒来，我也不怪你，因为三千年太长了，而人的生命太短太短了。

    除了你以外，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要是你见到我真正的样子，大概会很失望吧，我是个太普通的女生，没有秋夕一半好看。

    如果可以，我愿意对你再好一点，但是不行了，所以对不起，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我们一起平平安安，我在三千年后等你。

    司离握紧这个音蝶，随即又松开来，怕把这唯一保存她声音的东西弄坏，他死死地盯住它，梦想下一刻慕安能突然出现，站在他面前，说她不过是在开玩笑。慕安终究还是走了，他不是在抱怨什么，但三千年真的太远了，远到也许他会记不清慕安的样子，忘记她的声音，忘记他们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司离想去追，想留下这一切，但慕安留在这里就会死。司离想要一个活着的慕安，哪怕她不在自己身边。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一切只不过是回到从前，他还是一样的等她，一样的让自己变强，什么都没变，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泰和尊者走了进来，两人相对无言。

    司离紧紧盯着桌上的音蝶说：“是你送她回去的吗？”

    泰和尊者点了点头。

    “那她回去了吗？”司离问。

    泰和尊者又点了点头。

    “那现在，她是不是很安全。”司离最后问到。

    “她会平安的。”泰和尊者说。

    司离没有再试图追问什么，他只是请求泰和尊者为他种下心锚，让他永远记住两件事：三千年后一定要醒来，和一个名叫慕安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