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探望
夜色如墨。墨竹一手提着酸枝木食盒，一手则提着一盏羊角灯在前照路。白姨娘紧随其后。
她们两个要去的地方是陆锦月居住的明月馆。
自上次在阳明湖畔茶楼发生的事被爆出来之后，陆弘文大发雷霆。随后不但将陆锦月罚跪了一晚，更是下令让她往后就在明月馆思过，不得出院门一步。
其实就相当于将陆锦月给软禁了起来了。
但陆锦月是不可能思过的。她这个人，无论什么事，哪怕是她自己做下的错事，那也从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而都是别人的错。都是别人逼得她不得不这样做的。
所以待在明月馆的这几日，她日夜都在诅咒陆锦澜。自然，有时候脾气上来时，就免不了会摔摔打打。
于是这会儿白姨娘一走进明月馆的明间，就震惊的看到屋里一片狼藉。
桌椅花几皆倒在地上，被摔碎的花瓶碗盏瓷片之类更是七零八落的铺了一地。
陆锦月正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床上悬挂着的丁香色绣缠枝牡丹纱帐的帐顶。忽然听到白姨娘的呼唤声，她忙一骨碌爬起来就往明间冲。
乍一看到白姨娘，她立刻就扑进了她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白姨娘看她头发散乱，面色憔悴苍白如纸，脚上甚至连鞋都没有穿，不由的心如刀绞。
“我苦命的女儿！”
她一边抬手轻抚着陆锦月肩后的长发，一边说着，“这几日真是苦了你了。”
陆锦月一听，顿时哭的就更大声了。
白姨娘安抚了她一会儿，为她穿了鞋，梳了发，回头一看屋内到处脏乱的模样，面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就沉声的吩咐墨竹：“去将明月馆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叫过来。”
墨竹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回转来，禀报着：“回姨娘，明月馆里所有的丫鬟婆子现在都在外面，请姨娘示下。”
白姨娘点了下头，扶着墨竹的手走到外面。
廊檐下的灯笼并未点亮，也就只有屋内的烛光透过窗子漏到了外面。墨竹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走出屋子的时候她特地拿上了先前她一路提过来用来照明的羊角灯。
这会儿白姨娘站在台矶上面，她就提着羊角灯站在白姨娘身边，也算是给院子里面增添了一丝光亮。
就看到院子里面散散落落的站了足有近二十个丫鬟婆子。
陆锦月虽然是庶出，但白姨娘却甚是得陆弘文的宠爱，所以陆锦月的一应份例都是比着陆锦澜这个嫡长女的规格来的。
就明月馆里的丫鬟婆子，那比绣绮院里只多不少。
白姨娘目光扫视了一圈这些丫鬟婆子，没有一个人敢跟她的目光对视，都静静的垂手低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白姨娘心里自然知道面前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不由的冷笑一声。
然后她寒声的开口说着：“我知道你们都是些捧高踩低的主儿。想着二小姐前两日被老爷给罚了，就以为二小姐失了老爷的宠爱了，往后就只能这样了。所以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肯好好的当差了。只怕有的人都已经在想着别谋出路了，省得待在这里伺候一个失了宠的小姐，耽搁了你们的前途。”
说到这里时，白姨娘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起来。
“若你们果真是这样想的，那你们可就是大错特错了！俗话说的话，亲母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难道这亲父女之间就不是这般？纵然现在老爷生二小姐的气，让她闭门思过几日。但等老爷的气消了，他自然会和二小姐和好如初。你们现在若不用心的服侍着二小姐，到那时可就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说的这些个丫鬟婆子都跪了下来。
家丑不可外扬，那一日的事除却陆锦澜等几个当事人，是再无人知晓的。所以明月馆里的这些丫鬟婆子并不知道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陆弘文忽然就大发雷霆起来，将二小姐软禁在这明月馆里，不允许她出院门半步。
所以纵然她们这几日确实是惫懒了一些，但现在听白姨娘这样严厉的一说，她们也确实是心惊胆战。
因为她们觉得白姨娘说的对。又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再如何，亲父女还能有隔夜仇啊？指不定过几日老爷就和二小姐和好如初了。而依着二小姐的脾气，到那时候肯定会重重的责罚她们的。
就有个胆子大一些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开口说道：“并非奴婢们惫懒，实在是青玉姐姐忽然不见了踪影，奴婢们一时六神无主，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当差了。”
青玉是明月馆的大丫鬟，平日明月馆里的大小事宜确实都是她在管着。这些丫鬟婆子们是压根就不知晓青玉被愤怒中的陆弘文要求偷偷处死，却被陆锦澜让人偷偷的救下了，送到去西北的船上的事，还只以为是青玉失踪了。
白姨娘也只以为青玉已死。自然这件事她也不会对这些丫鬟婆子说的。
就只是冷声的说道：“没了张屠户,难道就不吃混毛猪了不成？她青玉跑了，这个明月馆就要乱套了，你们就都不用当差了？”
当下就随手指了一个二等丫鬟，吩咐她：“往后你就顶替青玉的位置，好好儿的管着这整个明月馆。”
那丫鬟再想不到她忽然就能捞个大丫鬟当当。这可真是天降大喜事了。忙伏下身对着白姨娘磕了个响头，喜滋滋的说道：“奴婢领命。”
白姨娘面上却是没有一点儿喜色的，声音依旧极冷：“虽说我现在升你做了大丫鬟，让你管着这整个明月馆，但我丑话可是要说在前头的，过两日我再来，若教我发现这里还如今儿这般的乱糟糟的，那我必定饶不了你。”
这话只唬的那丫鬟心里突突的乱跳。一时都有些后悔起来，刚刚白姨娘说让她顶替青玉位置的时候，她就该极力推辞的。
但事到如今，却是没有法子了。也只得战战兢兢的回答着：“请姨娘放心，奴婢必定尽心尽力的服侍二小姐，打理好明月馆。”
白姨娘听了，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身进了屋内，墨竹随即跟上。
东次间内，陆锦月还坐在临窗木炕上吃糕点，喝茶。
糕点是刚刚白姨娘带过来的。三层的酸枝木大食盒，每一层的里面放的都是陆锦月爱吃的糕点。
茶却是炕桌上放着的茶壶里面倒了。这两日没有丫鬟过来殷勤的换茶换水，所以自然壶里面的茶水都是凉的，喝的陆锦月一直在皱眉。最后她索性将杯子一推，不喝了。只是拿了一块翠玉豆糕干吃起来。
白姨娘这时已经掀开碧纱橱上的软帘走了进来。
刚刚她在外面告诫那些丫鬟婆子的话，陆锦月隔着窗子也听到了。这会儿见白姨娘隔着一张炕着也在炕上坐了下来，陆锦月就撇了撇嘴。
“那些丫鬟婆子分明就是见我现在不得父亲喜爱，心生惫懒，不愿再用心服侍我了，母亲只训斥她们一顿怎么行呢？是必定要狠狠的责罚她们一顿，她们才能心中惧怕，这才会对我尽心尽力。”
白姨娘自然不赞同她的这种观点。
“一味的责罚有什么用？反倒只会让她们将所有的不满都积压在心里。这样往后她们若得到机会，势必会加倍的还在你身上。还是要赏罚得当才行。就譬如刚刚那个丫鬟，我许了她大丫鬟的位置，又好好的敲打了她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往后她自然就会对你尽心尽力了。”
陆锦月却是依旧不信她这个话的，只是各种反驳。
白姨娘最后也实在是被她反驳的恼了，就直接说道：“若你确实会管人，怎么最后青玉那个丫鬟在最关键的时候竟会帮着陆锦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