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掉价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陆锦澜话里的意思白姨娘并非听不出来。
这若是在以前，以她官宦小姐的身份，她是绝不会同泼妇骂街一般同人争吵的。为的还是她瞧不上的黄白俗物。但是时过境迁，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一心只知风花雪月的白小姐了。
但她心里却依然是瞧不上薛氏的。嫌她只是个商户之女，是不值得她去弯腰行礼的。
哪怕她现在只是个妾室，而薛氏却是个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就直接微扬着下巴问薛氏：“今日你是否见过绮罗坊的夏掌柜？”
薛氏并未回答，而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不急不缓的问着：“你在跟我说话？”
白姨娘就有些恼了：“这屋里的主子就我们几个人，其他的都是下人，我不是在跟你说话，难道在跟她们说话？”
薛氏点了点头，面上并无一点儿恼色。
“哦，原来你确实在跟我说话。那你可实在是不知礼节，同我说话之前竟然不晓得要先称呼一声夫人。”
不等白姨娘开口，薛氏又继续说道：“而且你的那句话说的也不对。这屋里的主子只有我和我的澜儿两个，并不包括你。”
“想当年你们白家被抄，你们白府女眷被押在集市上像货物一样被发卖，陆弘文是让人拿了我的银子去买的你。这般说来，你只能算是我花银子买的一个下人罢了，我说话的时候你合该跪着才是，我要打你骂你，又或是转手将你发卖了，那也只看我心情罢了，就这样，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自称你是主子？你算是哪门子的主子？”
“再者，即便陆弘文看上你了的颜色，将你充作外室，我大度能容人，将你接回来，给了你一个妾室的身份，难道你就能在我面前自称你也算是个主子了？妾者，立女也，就是伺候人的。你熟读诗书多年，难道这个还要我来教你？”
在白姨娘的印象中，薛氏一向都是个温和宽容的人，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她对任何人有恶语相向的时候。
就是她掌中馈多年，即便有下人犯了错，她也多是体谅的，从未处罚过任何人。就因着这，就有下人在背后给薛氏起了个诨名叫做薛面人。意思就是她跟个面团一样，任由人搓扁揉圆，最是好哄骗，好欺负的。
白姨娘可万万没想到，薛氏现在这般牙尖嘴利起来，竟是丝毫不输陆锦澜的。
果然是两母女，禀性都是一样的令人讨厌！
白姨娘想到这里，不由的看了一眼陆锦澜。
陆锦澜依然稳稳当当的坐在临窗木炕上，不徐不疾的喝着杯中的碧螺春。
母亲可是外祖母亲自调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木讷柔弱？从前不过是对陆弘文还残留有几分感情罢了，就总想着要做个温婉贤淑的妻子。但现在陆弘文却对母亲这般绝情，甚至恨不得她死了才好，母亲怎么可能还不醒悟？
再者，所谓为母则刚，母亲知道上辈子她死了之后自己的女儿竟然被人那般的欺负，她怎么可能还能容忍得了呢？
在这世上，永远都不要小瞧一个母亲为维护自己子女所迸发出来的力量。
白姨娘心中是很愤怒的。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但薛氏却只不过是个商户之女，凭什么她就能这样高高在上的说她？
她冷笑一声。
“你当我愿意做这个妾？当初可是陆弘文跪着求我的！你也不要说你大度能容人，那是你心中清楚，陆弘文喜欢的人是我。他是从没有喜欢过你的！当初他之所以会娶你，也不过是因着你好哄骗罢了。所谓贫不择妻，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你看现在陆弘文一朝发达了，他就再不会看你一眼，甚至他心里还巴不得你早点儿死了才好！”
白姨娘一向就知道薛氏对陆弘文有很深的感情。她就是要拿薛氏最在意的事去刺激她，让她悲伤难过。
她却没有想到薛氏现在对陆弘文已无半点感情了，甚至薛氏心里也盼着自己丧偶才好。所以她的这番话自然是刺激不到薛氏半分的，薛氏的心里自然也不会有半点儿的悲伤难过了。
反倒薛氏听了这话之后还笑着说道：“我再不是什么东西，却也是陆弘文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妻子，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要称呼我一声夫人。我生的孩子，那就是嫡出的大小姐！你再是陆弘文跪着相求的，那你也不过是一个被买来的妾室罢了。府里的下人也不过称呼你一声姨娘。你生下的孩子，那也只是庶子庶女。在明面上，你的孩子们称呼我为母亲，却也只能称呼你为姨娘。”
“所以你有什么可在我面前炫耀的？一个做妾的，却在夫人面前炫耀？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官宦之女出身，我是商贾之女出身，你自命清高，就瞧不上我了？可那又如何？你再是官宦之女，你的亲人族人现在也不是有罪之身，被流放在那等苦寒之地，一辈子都不得回京？就是你自己，你现在敢走出去说你就是罪官白明成之女吗？”
“你不敢！因为你不敢看别人对你鄙视的眼神！他陆弘文又敢说他纳了罪官白明成之女为妾吗？不，他也不敢！他怕他的同僚知道这事，一本奏折上达天听，丢了他的大好仕途！”
“所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直端着你的那副官家小姐的架子给谁看？还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论起杀人诛心，薛氏自认她也不比别人，特别是白姨娘差。
而白姨娘也确实被薛氏这番话给说的脸色煞白，全身发抖。
因为薛氏说的每一句话，甚至于每一个字，都如同是一把尖锐的刀子，直接命中她的心窝。
但关键是，薛氏说的这些话确实都是事实，她甚至压根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而薛氏诛心的话却还在继续的往下说着。
“你别打量我不知道你现在过来干嘛来了。你这是知道绮罗坊的夏掌柜今儿要过来交上个季度的收支银子，就巴巴儿的等着。却不曾想等到现在也没等到夏掌柜，却等到了夏掌柜已经来过我这儿的消息了。你心里舍不得那几万两银子，就急不可耐的冲过来找我来了。”
“怎么，你刚刚不是一直自诩自己是官家小姐出身，清高的很，瞧不上我这个出身满身铜臭味的商贾之女，可怎么你现在也一般的为了银子急的赤红白脸的，跑过来跟我闹，跟我吵？这会儿你就不嫌自己掉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