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生气
周氏想是没有料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跟自己提出这样的一个建议，所以她看着陆锦澜，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陆锦澜见了，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她试探着又唤了一声母亲，周氏才一副回过神来的模样。
然后周氏眉头紧皱着，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为何会跟我说出这样的一个提议来？你明知道六年前”
说到这里，周氏闭上了双眼。等到片刻之后她睁开双眼来，眼中依然可见悲伤难过。
“那个被打落的孩子才是你的弟弟啊。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现在，你却要我将杀了我孩子之人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给他一个嫡子的身份！澜儿，我一向以为你是心疼我这个母亲的，但是现在你却，你却”
周氏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她用锦帕捂着嘴，闷声的咳嗽着。
陆锦澜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会惹她生气，忙扶着她的手臂走到一旁的石凳，想让她坐下。
虽已是暮春初夏，天气暖和，但石凳还是凉的。而且周氏大病未愈，哪里能经得住半点凉意？于是白檀忙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葱绿色的织锦软垫垫在石凳上，陆锦澜这才扶着周氏，让她慢慢的坐了下去。
白檀又将旁侧的一只石凳也垫上了软垫，但是陆锦澜却没有坐下，而是从小丫鬟的手里接过茶盅，一口一口的喂周氏喝着早间炖好的山药水。
这方子也是陆锦澜上辈子从叶大夫那听来的。
必得是怀庆府的山药，切片晒干，用罐密封了。要用时就抓一大把出来炖水。于是这一日渴时便不再喝其他的茶水，只喝这温热的山药水。
那时候叶大夫说，山药色白，最是补肺。同时山药又可补脾，补肾，而这药性的药性又平和，便是常吃也无妨的。
于是前些日子陆锦澜特地叫人买了好几罐子上好的干山药来，隔三差五的或是熬了山药水给母亲喝，又或是碾碎了加入粥中，糕点中。
周氏喝了两口山药水，咳嗽渐渐的止住了。陆锦澜将手里的茶盅转手递给白檀，却依然没有在石凳上坐下，而是直接在周氏的面前跪下了。
周氏吓了一跳，忙问着：“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一旁站着伺候的白檀见状也吓了一跳。她待要上前将陆锦澜扶起，但是看了周氏一眼后，她又不敢。
刚刚陆锦澜说的那些话她也是听到了的。虽然明知道小姐要那样做肯定心里有她的打算，但当年的那件事确实让夫人太悲痛了。也就难怪夫人现在会气恼了。
最后还是周氏看了她一眼，说她：“你还不扶小姐起来？难道要我亲自来扶？”
她刚刚这一番咳嗽，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又头晕眼花，连这样坐着都有些费力，要倚着石桌才能勉强坐直身子，更不说起身去扶陆锦澜了。
白檀一听，忙走上前倾身弯腰要扶陆锦澜起来，但陆锦澜却摆手拒绝了。
她双手搭在周氏的膝上，仰头看她，一脸诚恳的说着；“我知晓当年的事让母亲有多难过，我也很理解母亲这些年不想再见明礼的心情，我也很明白母亲听到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时的气恼，我也不敢求母亲立刻就答应我的提议，我只想求母亲听完我要您这般做的理由之后，您能够考虑一二。”
周氏便也看着她，点了点头：“好，你说。”
陆锦澜听到她的允许，便开始说起她的理由来。
“母亲，您现在这个年纪，您的身子又是这样的一个情况，便是往后您将养好了，女儿也不愿您再怀有身孕。可以说，母亲，您这辈子除了我，不会再生育一个孩子了。”
这话其实陆锦澜不说，周氏自己也是知道的。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便是能调养的好，也不过多活几年罢了，如何还能再生育一个孩子呢？更何况陆弘文现在压根就不会和她同房
周氏难过的闭上双眼，放在石桌上的双手轻轻的握了起来。
陆锦澜见了，心中又是一阵担心。忙又轻轻的唤了一声：“母亲？”
周氏睁开眼看她：“我没事，你接着往下说。”
陆锦澜小心的觑了她一眼，见她面上神情平静，这才敢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母亲，您是知道的，当今世道如此，对女子多有苛刻。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您的膝下总是需要一个儿子的。且不说往后父亲可能会走在您前头，您需要一个儿子来给您养老，就是现在，白姨娘可是生有一子的。父亲宠爱她，她也不甘于做个妾室，一直对您夫人的这个位子虎视眈眈。您若没有一个儿子为您撑腰，我真担心，担心往后父亲会，会”
底下的话陆锦澜说不下去了。
但上辈子母亲和父亲之间确实因为白姨娘争吵了很多次，而且在母亲故去后还不到三个月，父亲就将白姨娘扶正。
陆锦澜是知道母亲对父亲的感情的，她不想说出这些事让母亲伤心难过，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将伤口血淋淋的翻出来，又怎么能够醒悟呢？
周氏果然被她这话说的心中一阵刺痛。
其实周氏也不是傻子，陆弘文待白姨娘如何，待她又如何，她心里也是很清楚的，但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她总是觉得自己陪着陆弘文从他微末时一路走来，他心中是肯定会念着那些情分的，所以即便他对白姨娘宠爱一些，为着白姨娘要掌家劝同她争吵又如何？正妻的位子始终都会是她的，白姨娘永远都只会是一个妾室。
但是现在，她的女儿却这样直白的戳破了她自以为的这个幻想，将现实血淋淋的展现在她面前。
可即便如此，周氏心里却依然不愿意承认陆弘文真会这般待她的。
所以匆匆的对陆锦澜丢下一句：“这事往后再说罢。”她就叫了白檀过来，扶着她回汀兰居。
陆锦澜知道这些事母亲需要时间来接受，也知道母亲现在不愿再同她说话，就一路只是默默的跟在母亲身后。
周氏回到汀兰居之后就闭门不出，陆锦澜心中担忧，就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笼中鸟雀清脆的鸣叫声，一边望着母亲屋中紧闭的槅扇窗子发呆。
吴妈妈这时却走了过来，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
“小姐，您前儿吩咐我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您且跟我到厢房来，我细说与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