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弟弟
说起郑姨娘,她原是父亲身边的一个通房丫鬟。却是个好命的,在父亲身边服侍了不到三个月就有了身孕。
母亲是个宽厚的人,当时就跟父亲提议将这丫鬟抬为姨娘。她也是父亲的第一个姨娘。
一朝十月分娩,郑姨娘生下了父亲的庶长子,也就是陆明礼。
母亲虽然心中难过父亲的第一个儿子竟然不是自己所生,但还是对郑姨娘父子很好的。特别是对陆明礼,他才四岁的时候就花重金请了一位夫子来给他开蒙读书。
郑姨娘原也是心中感恩母亲的,对母亲十分的恭敬,早晚必来恭恭敬敬的请安。陆锦澜记得有一年秋冬之交母亲得了风寒,卧病在床,那几天郑姨娘一直衣不解带的在床边伺候着。厨房送来的汤药她也要先尝过然后才喂给母亲喝。
母亲看在眼里,对他们母子就越发的好了。
毫不夸张的说,母亲是真将郑姨娘当着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将陆明礼当做自己的亲儿子来疼爱的。她还教导陆锦澜往后一定要对陆明礼这个弟弟好。
但不想陆锦澜十岁那一年母亲怀孕了,到六个月的时候喝了一碗郑姨娘亲手端过来的堕胎药,当夜竟然就小产了。
母亲悲痛欲绝。不过一开始她并未怀疑郑姨娘,郑姨娘却是自己哭着承认了。
随后她磕头请求母亲往后善待她的儿子陆明礼,自己就一头冲向影壁撞死了。
母亲震撼之余,还是让人好生的安葬了她。至于陆明礼,母亲待他是不可能如从前那般疼爱的,但却也没有为难他,该给他的份例还是吩咐下去一样不少的,只不过母亲从此再不见他了。
却没想到陆明礼依然每日早晚过来给母亲请安
陆锦澜离开汀兰居的时候已经是戌初时分了,雪柳在前面提着羊角灯灯笼为她照路。
既然她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盘点清楚,且一一登记在册,纵然库房的钥匙依然给了碧桃保管,但短期内陆锦澜却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碧桃会再偷她的东西了。故而她出来的时候就干脆留了碧桃砍价,自己只带着雪柳。
入夜之后起了风,吹在身上很有几分凉意,陆锦澜抬手拢了拢临出门时母亲特意然人给她披上的那领披风。
这时她就忽然看到走在前面照明的雪柳回过头来,轻声的同她说着:“小姐,前面的凉亭里仿似有个人。”
陆锦澜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就见前面是个小湖泊,岸边有一个六角飞檐的小亭子。
今夜却是十三,虽然不是满月,月色笼罩之下,却依然能让人朦胧看到周遭一切事务。
陆锦澜果然看到亭子里面有一个人。看衣着打扮,是个男子无疑。
却是站着的。背对着她们,像是在看面前的湖水。
看其背影削瘦,身量同自己差不多高。
与自己身量差不多高,还能在内宅进出的男子
陆锦澜沉吟片刻,吩咐雪柳:“你在这里等我。”
雪柳此时还未猜出那人是谁,她担心陆锦澜,就说道:“小姐,奴婢陪您一起去!”
这大晚上的,只身一人到这亭子里来,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歹人?若是好人便罢了,若是歹人,有她陪在小姐身旁,就算拼尽一切,她都会保护好小姐的。
陆锦澜从雪柳坚定的神色中看出她心中所想。
她心中感动。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雪柳对她总是很忠心的。
就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雪柳的手背:“那是大少爷。我去跟他说两句话,你放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雪柳这才放下心来。对陆锦澜点了点头:“那奴婢在这里等小姐。”
陆锦澜点了点头。
她也没有接雪柳递过来的灯笼,就这样借着月光,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小亭子。
尚未走近,她就听到一道十分警觉的声音响起:“是谁?”
话音未落,亭子里面站着的那个人猛然转过了身来。
借着头顶的月光,陆锦澜看到眼前的人穿一件半旧的青色袍子,面容虽稚嫩,但眉宇间却有一股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愁苦怯懦之色。
果然是陆明礼。
想是他从汀兰居出来之后并未回去,就一直待在这个小亭子里面。
这夜凉如水的,看他身上的衣裳却穿的这样单薄,想必肯定是冷的。也不知道吃过饭没有
陆明礼却没有想到身后站着的人会是陆锦澜,他愣了好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
“长姐。”
他躬身对陆锦澜行了个礼,然后却无话。
他这几年与陆锦澜见面的次数很少。且即便是见了,陆锦澜也是不理他的,所以现在忽然见了,他压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甚至在陆锦澜长久的目光注视下,他还低下了头,双手局促不安的握紧了起来。
陆锦澜看着他,心中也颇多感慨。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陆明礼圆圆滚滚,白白净净如个糯米团子的模样,被母亲抱在怀里,看到她过来就张着一双手臂,奶声奶气的叫她长姐的模样。
有一次母亲给他吃椒盐酥饼,明明是很常见的一种糕点,陆锦澜吃的都有些厌烦了。可陆明礼却是头一次吃,就觉得是天下间最美味的糕点。
但即便如此,他却没有将母亲给他的两块酥饼都吃完,而是只吃了一只,剩下的一直藏在怀里,哒哒的一路小跑过去找他。
他跑的一张小脸通红,气喘吁吁的,可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看到她之后他欢快的叫了一声长姐,然后就小心翼翼的将藏在怀里的酥饼拿了出来。
但酥饼嘛,表皮是很酥脆的,稍微碰一碰就很容易掉皮的,更何况还是被他这样藏在怀里一路跑过来了,上面的酥皮就掉的七零八落的,不成个样子。
陆锦澜记得当时她也是惊呆了。因为她从小吃的糕点都是很精致的,可从没看过这样丑的酥饼。
可还没等她露出嫌弃的意思来,陆明礼却先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
他哭的很大声,一张小小的脸都紧紧的皱了起来。一边哭,他还一边抽抽噎噎的说着:“我的饼!这可是我要送给长姐吃的饼,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由于他哭的实在是太可怜了,于是陆锦澜还来不及嫌弃这块饼,就要开始柔声的哄起自己这个跟小姑娘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弟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