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吃早餐
看到康思杰从窑洞出来，高明楼便疾走两步，到后者身前招呼：
“吴先生，起床了？看你的样子像是昨晚没怎么休息？”
“高书记，不怕你笑话，这段日子睡的确是有点不习惯，后背躺在床上都觉得脊椎硬了些。”
“不过，出门在外就不应该讲究了，慢慢会习惯的。”
康思杰露出一副苦笑的模样，假装着自我批评，自我人设。
“家里的木床确实硬了点，农村条件差，让吴先生受苦了。”
高明楼哈哈一笑，朝里屋喊道，
“巧英啊，巧英，给吴先生拿来刚买的牙刷毛巾，让他刷牙洗脸。”
等听到窑里的巧英回应了，高明楼才转过头来跟康思杰说道：
“吴先生，你先刷牙洗脸，清理一下个人卫生，再吃早饭，我去村里转一两圈就回。”
“高书记你忙。”康思杰颔首微笑。
“都回去，回去吃饭去，不上工干活了，围着看甚？啥？大官？你们懂些啥哩！”
“走走走，回自家去！”
听着院外自导自演般的声音，康思杰笑了笑，迎前几步，说道：
“让我自己来，自己来。真不好意思。”
“多谢了。”
康思杰客套地点头，巧英已在牙刷上挤满牙膏，装满水杯，递了过来。
巧英转身进了厨房又端出装了一半清水的铁脸盆放在了土佥畔上（院子的土墙上），侧身看了看康思杰，想了想，进屋拿了暖水瓶倒了些开水进去，细声细语说：“吴先生，你刷完牙洗净脸，就进屋吃馍馍吧，刚蒸熟的。”
康思杰正满嘴泡沫，听见了转过头来，笑了笑点头示意。
边刷牙边望着前方，天真蓝啊，朵朵白云像棉花糖般似的粘在一块蓝布上，惹人垂涎。
山坡上的男人们驾驭着老牛，来回翻耕，村里刚收完夏麦，是准备又在地里种些糜子、玉米或荞麦吧。
川道上村前的麦场上，场地分布堆立着一座座麦秸垛，一群女性挥舞着木锨在扬洒着麦子，说着些畅快的话，引起了阵阵笑声，空气中似乎也飘过来了麦穗的清香？
转头往北边方向，看到山下的大马河，依旧永不疲倦的流淌着，里面的飞溅的水花汇集了川道里多少历史故事和人生经历呢？
会留下异乡人的传闻么？
往西望远些的枣林里，绿荫中像是躲藏起来的两排石窑洞，
似乎传来了诵读的童声，那就是村小学吧。
差不多快放暑假了，娃娃们淘气撒野、放虎归山的日子就要到来，
个个心里都装不止一个天地，那管考试分数出来后的哭爹喊娘？
“吴先生，让我来拿吧。”
“多谢。”康思杰只顾嘴巴说着，动作却极其配合，让巧英接过洗漱用品拿回厨房。
“吴先生，包客气。快进来吃馍馍吧，香着哩。”高明楼的老妻出现在院内，亲切和蔼地挥手招呼着客人。
作为大队支书的家属，许是家里接待的人多了，
她们也就习惯了，也就自然多了。
“多谢，闻着就有一股香味，看上去就很想咬一口。你们不坐下一起吃吗？”
康思杰被引到了一张圆桌前，看到桌上只放着一碗黄米粥，一盘白面馍。
还以为会像昨晚一样上炕吃呢，
昨晚上，高明楼应该是发现了康思杰的不适应乡下上炕的动作，
所以就找出来一张饭桌？
还有‘会客室’不设土炕，而是专门放了一张木床，就是为从县里、公社或是大城市里下来的贵客服务的。
看来高明楼确实是有心人，不愧上是村里的‘大能人’。
“我们都吃过了，吴先生你趁热吃。”高妻笑着说。
“大社，进来吃馍，你陪吴先生一起吃。”
巧英拉进来一个男人，长相朴实，身材敦厚，嘴里嚼着半个馍馍，手里端着个大海碗，表情有些不情不愿。
或是察觉到康思杰在看着他，瞄了一眼又飘忽过去，眼神有些躲闪，嘴巴不动了，手里的碗也抓得更稳了。
“吴先生，这是我大儿子，是个庄稼人，没见过多少世面。”
高妻在旁笑着解释。
康思杰本想过去握手，看他一幅小心怯生地模样，
有些感慨，当年的自己，遇到光鲜的陌生人也是这般躲闪吧。
“你好，大社，我是吴友仁，你也坐下和我一起吃吧，”
“许是看你吃得香，我也就能吃得香哩。”
有可能是康思杰特意放轻了的声音表达出来的善意，仰或是巧英在旁边拉扯他，耐不住巧英用力地按住他往木椅上坐的原因。
“嗯”高大社模糊应了一声，嘴巴又开始了嚼动，端起大碗喝了一口粥。
“嗤嗤嗤嗤。”
“香着哩，可香着哩，吴先生快坐下，吃光了，额才高兴哩。”
家里来来往往的宾客，很少有‘贵人’能像康思杰这样，语气温和对她这个农民身份大儿子说话，
此时高妻感觉自己的心里热乎着，对康思杰也更加殷勤了。
康思杰坐下，先是把馍馍往高大社方位移了移，再拿了个馍馍吃着，喝一口粥。
“怎么没见到三星老师呢？”
“他去学校教书去了。”在旁边盯着看人的巧英答应着。
“哦，看来是我起床晚了。”
康思杰看了下墙壁挂着的老式吊钟：九点三十九分，自嘲笑了。
“吴先生，白馍馍味道怎样？是今年刚收的春麦做的。”
“很香有甜味，像是嘴里流淌着一股麦子的香气。”
“哈哈哈，吴先生说得真好，真是有文化。”
高明楼笑呵呵地恭维着，表情极为自然。
“吴先生是南方人家里的主食是大米饭吧。正好我要去县城一趟，村里要买点化肥，晚上回来的时候，我会带些大米回来。”
“说起来，咱家里好久没有吃过大米做的米饭了吧。”
高明楼环视着自家人，听到她们的附和，便更加痛快地笑着。
“高书记，不用了，这也太麻烦你了，馍馍面条之类的也好吃。”
康思杰连忙摆手拒绝着好意，就是语气显得不是那么的强烈。
不管在任何时候，有人为着自己操心，那日子真是过得舒坦。
当然，文字是多种说法的，就说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关心，
有的人会说阿谀奉承，有的人会说顾全大局，还有的人会说只当是交易。
但是，不管怎么说，谁会拒绝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吴先生，吴先生，我们不单单吃馍馍、面条，也是可以吃大米饭的嘛。难道国家规定了只许你吃，不准我们吃？”
神气的高明楼笑呵呵地与康思杰‘争论’起来。
似是争辩不过，康思杰看向手里的白馍馍，装作思考模样。
“不敢不敢这样，高书记，请你稍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