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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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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值夜的混混换了班,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但他们需珍稀每一刻休息的时间。

    阴沉的雨依旧未止,天际阴霾。

    昏暗的天光透进纸窗,元吉睁着双眼望着天空,手掌轻柔抚摸着身边的枕边人。

    “你一夜未睡?”江果渴了一夜,嗓音沙哑,她半眯缝着眼哼着鼻音,“想什么呢?”

    元吉拨开她额前的发丝,轻声问:“药铺的册子做过登记了吗?”

    “做过手脚了,给了大把银子打点,大夫早带着伙计跑了。”江果将头深埋进他的臂弯,“放心吧。”

    “今日你去内城烟云阁呆一天。”元吉手指摩挲着她脖间细腻的肌肤,“那是商会的场子,自己人——”

    江果睁眼了,她凝眸看着元吉。

    元吉的手停住了,张了张嘴却没敢在开口说话。

    “你去哪我就在哪。”江果枕着他的胸膛,“不怕日思夜想?”

    元吉闻言笑,他端住江果的下巴凑近,说:“怕。”

    江果绽开笑颜,她轻触着吻了元吉一下,随后作怪似地用脑袋顶他的下巴。

    元吉摸着她后脑的头发,柔顺的发丝在指尖倾斜,他说:“那你跟紧我。”

    江果满足且得意地点头,轻‘嗯’了一声。

    元吉抱着她的脑袋放好,随后小心翼翼地起身穿衣。江果单手撑着脑袋侧身看他,另一手挑起桌案上的烟杆,搁到嘴边,说:“你就这么自信能灭了白马帮?”

    “多亏有你。”元吉敞着衣襟露出胸膛,“我胜券在握。”

    江果努嘴示意桌案上的烟袋,说:“那你怎么谢谢老娘?”

    “给您点烟。”元吉将烟叶搁匀烟口,随后用火石点燃,溺爱地轻声说,“少抽点,哑嗓子。”

    江果嘬了一口,满足地吐出烟雾,说:“还有我外公,你打算怎么救他?”

    元吉穿戴整齐,他抓着头发要扎冠,可江果直起身拍开他的手,她叼着烟杆子龇牙咧嘴,手上一点也不慢。

    元吉任由她用木梳梳发,目视前方,说:“这个还得托贵人相助。”

    江果抽空拿下烟杆,嘴里吐着雾,问:“哪个贵人?”

    这空挡冠戴好了,元吉起身走到门前,回头想了想,犹疑地说:“太尉?司空?”

    帘布飘荡,元吉已经走出去了。

    天光逐渐亮起,晨风轻轻地灌进来,那红纱落了半截,现出昨夜的迷乱与醉人的酮体。

    咚、咚。

    烟杆轻磕。

    ……

    细雨打着屋檐,雨珠落下被橘红的火光映出一抹艳色。

    蜡油沿着蜡烛下滑在下滑,堆积出层叠的山峦形状,火光被风一吹,顿时灭了。

    “命令传下去了?”庞博艺彻夜未眠,“太尉大人如何答复?”

    单膝跪地的羽林军揖礼,说:“不曾见到太尉大人,命令已传达下去。”

    “如此便是了。”庞博艺单掌捏着额头,“百密一疏那便在补救吧。时辰?”

    羽林军颔首,说:“皆以大人之意吩咐好了。”

    庞博艺撑着桌案起身,说:“你下去吧。”

    羽林军告退了。

    庞博艺盯着那寂灭的蜡烛,长吁短叹一口气。他回首扫视书屋内那排排宗卷,这些是他长久以来处理郑国大小事务的记录宗卷。每排每列,都标记着每个大州的字号。

    烟、通、门、代、凉、望、盘。

    七大州皆在此,大多记载都是灾祸与民生物价之间的异变,他曾为这些宗卷心焦苦恼,直到今日回想起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完成了一件超乎常人的丰功伟绩。

    武官沙场点兵,浴血拼杀,彰显标榜的标志是人头。而文官的功绩皆在字里行间的辛酸。

    一想到这,他不禁觉得闷痛的胸口舒顺不少。

    他扫视了最后一眼,寅时末到了。

    “来人。”庞博艺轻声唤,侍女当即推门而入,“看官服。”

    侍女服侍着穿好官服,为他梳发戴冠。片刻,庞博艺微垂下袖,迈步走出府门,上了马车。

    卯时百官汇聚于禁门前,他们四下左右环顾,口中交接私谈,吵杂之声犹如闹市。

    庞博艺的马车到了,他下了车也不搭理人,顾自站在禁门正中央等待。

    尚书台百官噤声不在说话,只等禁门开门。

    “辰时到。”卫尉昂首高喊,“百官上朝!”

    沉重的禁门缓缓打开,闷声起落吱呀作响,随即就听轰地一声,城门大开。

    庞博艺当先迈步,尚书台百官随之跟上。武官不屑与文官同行,他们皆以太尉为首,昂首阔步通过禁门。

    长长的队伍如一条长龙,皇宫内回荡着辰时的磬声,所有人直达金殿。

    侍中站于龙椅右侧面朝百官高喊:“皇上驾到,跪!”

    珠帘相互撞击,在啪嗒的脆声里,景诚帝摆动袖袍龙行虎步,直达龙椅坐定。

    百官跟着跪下去,侍中立刻高喊:“拜!”

    百官齐齐山呼:“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景诚帝抖了抖袖探出手,“今日朕起的早,诸位爱卿瞧上去精神抖擞,朕心甚慰,如此早朝事务便暂且搁置。先审一审案子吧。廷尉何在。”

    陈金裘与胡表真一前一后走出,躬身揖礼,朗声说:“臣在。”

    景诚帝单手撑着膝头顷身,说:“廷尉正不在,陈金裘。”

    陈金裘抬首。

    “今日朕陪审,你为主审。”景诚帝指着胡表真,“廷尉平为次,一道审理。”

    陈金裘与胡表真面色肃穆,当即叩首,说:“臣,遵旨。”

    侍中一挥手,几名侍人当即搬着椅子放到龙位下方的台阶旁,随后陈金裘与胡表真坐定。

    陈金裘一拍惊堂木,高声说:“奉陛下旨意,传,江子墨。”

    羽林军提着江子墨走进,随后退出金殿。江子墨这些时日在昏暗牢房里习惯了黑暗,一时被金殿晃了眼,不禁流出了浊泪。

    “罪臣江子墨。”江子墨恭敬跪拜下去,“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子墨,多年不见了。”景诚帝注视着他,“此次审理由廷尉右监为主审,你须直言无虚,你可知晓?”

    江子墨揖礼震声,说:“罪臣遵旨。”

    百官先是注视江子墨,随后顺着他的目光齐齐转向陈金裘。

    陈金裘手掌渗出了虚汗,但面容犹自保持肃穆,他说:“江子墨,本廷尉问你。”他翻开卷宗仔细阅览,目光扫视间突然一亮,他发现宗卷中标有标注,“中永七……年,甄王甄毅叛国,得圣上慧查,枭首于金殿。圣上念及甄氏先祖乃开国功臣,特赐甄氏一族流放。而你江子墨收到消息后,着令随从江林,书信一封与满红关尉史刘朔云,意图私夹甄毅后嗣甄可笑于烟州,可有此事?”

    这番话俨然如陈丘生在烟州时说出的一模一样,百官目光陡变,不少人低声交接,颔首称赞。

    “是。”江子墨垂着镣铐,虚弱地说,“罪臣得知甄毅死后,便书信一封遣派随从江林,前往满红关交由尉史刘朔云。”

    胡表真闻言,当即高声说:“既已认罪,以郑国律法条例,当判车裂之刑。另,江州牧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当即剥除世袭爵位,抄其家产——”

    “慢。”陈金裘缓声打断,他将宗卷递交给侍人,随后递交到胡表真手中,“此中详细牵涉代州牧酆承悦。传,信使江林上殿。”

    江林重伤在身,被带上来时跪不稳。他面无血色,身子微歪,衣裳前后皆印着血痕,看上去惨不忍睹。他跪拜下去,说:“罪吏罗川,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诚帝捧看着宗卷,他微抬眸看着罗川,随即扫视着宗卷,说:“罗川,你本是代州牧门下小吏,是也不是?”

    罗川点头,咽了口唾沫后才说:“是。”

    “你是代州牧府管家马福收养的义子,后改名马和。”景诚帝翻过一页,“是也不是?”

    罗川点头,说:“是。”

    “你受马福教唆。”景诚帝指尖顺着宗卷下滑停顿,“杀死信使江林伪替,后将书信送到满红关尉史刘朔云手中,是也不是?”

    罗川摇头,他面色苍白,嗓音沙哑地说:“回禀陛下,江林是马福所杀,而书信则由马福交由酆州牧,后则由马福家中的大夫人提笔临摹字迹。我带着信到了满红关也未曾见到尉史大人,而是交给了士史,焦朋兴。”

    文武百官登时窃窃私语,庞博艺闭目沉思,太尉则眸子微动。而站在庞博艺身旁的晋王刘修永忽地嘴角悄然浮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陈金裘高声喊:“传,士史,焦朋兴。”

    焦朋兴蓬头垢面,他被人拖着上了金殿,抬眸一见景诚帝,顿时瞪大眼珠,不可置信地摇头低喃:“怎么会,皇上怎么会……不可能……”

    他看向站在身前不远处的庞博艺,喉间滑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焦士史,这书信。”陈金裘举起侍人托举过来的书信,“可是你亲手收的?”

    焦朋兴慌乱摇头,可见景诚帝龙目炯炯,又转为点头,结巴地说:“是、是我收的。”旋即他陡然哑声高喊,“但那是酆承悦送来的,我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不知道!”

    “果真不知道?”陈金裘起身拿着书信走近,他抽出信纸朝向焦朋兴,厉声说,“念。”

    焦朋兴心智大乱,看着书信上的字眼眸颤动,口中早已喊着:“不知道,我不知道书信内写的是什么,还请皇上明——”

    “这封是你与酆承悦的通往书信!”陈金裘露出阴沉的神色,“你还提笔回过信件,怎会不知道?!”

    焦朋兴如遭雷击,他瞪大双眼一字一行扫视信纸,还未等看完,陈金裘陡然收信转身。

    “不是,那是……那是……”焦朋兴咬的嘴唇发白发紫,他猛地叩拜下去,凄然高呼,“皇上,罪臣那是委曲求全,不是要害江子墨呀!”

    陈金裘递给胡表真,说:“还请胡大人念一念。”

    胡表真接过一扫,随即垂手,望了庞博艺一眼。他举着信朗声念:“焦士史亲收,密信已托人打理妥当,江林已死,我已命人替换江林前去崇都自首告罪,江子墨此次在劫难逃。不日待烟州百姓造反起事,庞司空自有后手料理。其后港口兴建通航,钱财贯通,征召令便可畅通无阻。焦士史可静待满红关甲士替换,庞司空必遵守诺言,上奏陛下,受你为烟州牧。至此,还请焦士史鼎力相助。中永七年,腊月初八,酆承悦书。”

    百官惊骇动容,焦朋兴听着面色也陡然大变,他怔怔地肩头一怂,瘫软了下去。

    早在烟州审理时,陈丘生让梁封侯念出书信,但只念了前半段就已停下。他原以为陈丘生是忌惮自己与皇后有一层姐弟关系,但没想到今日在崇都金殿之上,这信居然被念了个干干净净。

    他逃不脱了,不只是他,这事情已然牵涉到了庞博艺。

    四下寂静无声,尚书台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都偷偷窥向庞博艺。

    景诚帝俨然也在观望,而陈金裘心中已经对自家大哥摆下的棋局起了崇敬之情,他现在是主审,形势发展至此,他决不可手软!

    “庞司空。”陈金裘转向庞博艺,寒声缓缓说,“此信,你做何解?”

    庞博艺睁开眼,镇定自若地揖礼,说:“还请廷尉右监示下,传唤酆承悦上来以证书信真伪。”

    焦朋兴闻言倏地抬头,手指攥紧成拳。

    “外九城帮派厮杀,酆承悦逃出大牢不幸被卷入争斗。”陈金裘与之对视,“他死了。”

    庞博艺双手交叠与腹间,他仰直身子,悠悠地说:“那便是死无对证,一纸书信妇人提笔可做假,你怎可以此为证,扰乱视听?”

    “皇上天目如炬,定能辨别是非。”陈金裘朝景诚帝举臂揖礼,“岂会被你我扰乱了视听?”

    “既如此,那便依廷尉右监之言。”庞博艺气定神闲,“传唤代州牧府管家,马福。上来为这书信求证真伪。”

    陈金裘闻言倏地转身,跪了下去,高声说:“请陛下赐罪,刑狱看守不当,酆承悦逃出大牢身死外九城。马福亦遭贼人谋害。”

    百官齐齐望向景诚帝,静默无声。

    景诚帝摩挲着龙须,说:“罪责其后在论,陈金裘,两个人证皆死。这案子你要如何审给朕看?”

    百官齐齐看向陈金裘,眼中皆泛着讥笑之意。两个至关重要的人证,都在刑狱丢了性命,这下他空口无凭,拿什么证明书信真伪?又拿什么与只手遮天的庞司空对抗?

    痴人说梦,笑面虎?分明是只纸老虎。

    陈金裘在沉寂中想起与陈丘生分别那日,他言辞里的三句话令他醒目从而日夜铭记于心。

    且听。

    他听到了什么?

    陈金裘耳畔响着那满满当当的讥笑声,还有一些文官带头出声高喊‘无耻之徒,无证何审?’‘污蔑当朝忠臣!’‘这是欺君之罪,罪该当诛!’

    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什么?一声慈和的声音在心头泛起。

    ‘思进当先思退。’

    陈金裘揖礼说:“若是我能拿出证据,陛下,今日可敢定罪否?”

    景诚帝笑了,他震声缓笑,说:“何来敢不敢?你若是有理,依照郑国律法便按条例处置。”

    陈金裘抬首直视,声震言明:“君无戏言?”

    景诚帝按住龙椅上的龙头,说:“绝无戏言。”

    陈金裘当即叩拜下去,旋即站起来走到瑟瑟发抖的罗川身前。他眼眸蹙起,两手一把扯住罗川的衣袍,猛地一扯!

    嘶喇一声囚衣骤然被扯烂,露出那被血迹浸满的身躯。陈金裘转身取过桌案上的白纸,照着罗川的胸口用力一按,旋即撕了下来。

    他高举着被血迹染红的白纸旋身,震声说:“此乃酆承悦之遗书,诸位、陛下,且请看看!”

    百官闻言登时齐刷刷地望过去,站在后头的则惦着脚尖眺望。

    侍人接过后恭敬递交到景诚帝手中,景诚帝展开白纸观阅那由鲜血布下的字迹,扫视之间目光逐渐凝重。他朝庞博艺举着白纸,严声说:“庞爱卿,此物你倒是好好看看。”

    白纸飘落,侍人忙跑着去接,然后递交到庞博艺手中。

    庞博艺扫视片刻,胸腔隐有起伏,他垂下手,那白纸上滴下一滴血珠。他说:“陛下,书信可造假——”

    “此信上字迹可造假!”陈金裘逼近指着白纸上的玺印,“这私玺呢?此乃酆承悦贴身之物,纹路唯有他自己最为清楚,囚犯进刑狱时皆脱衣搜身,他绝不能携带在身上,这东西刻印在罗川肉身之上,如何作假?!”

    庞博艺垂眸望着白纸,随即望向罗川,阴声说:“贼子歹毒,构陷于我!”

    “构陷一说,岂可胡诌?”陈金裘冷笑一声,“这人皮遗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交代书信案脉络分明。当年甄毅叛国,陛下慧查将其枭首。江子墨意欲祝甄氏后嗣潜逃,而你图谋的是烟州。陛下多年未上朝堂,庞博艺,你司职司空,领尚书台携百官之众,独揽大权,肆意妄为,致使国库空虚!且不论此,此中案情还指向烟州多年前一桩悬案!”

    太尉田沧洲侧身揖礼,问:“敢问陈大人,是何旧案?”

    陈金裘回身揖礼,恭敬地说:“陛下,臣恳请在此审理烟州花船失火一案!”

    景诚帝握紧龙头,抬臂一挥,说:“准!”

    百官目光齐刷刷转向陈金裘,此间一口大气也不敢喘。

    “当年楚贵妃南下烟州,携三皇子齐王、四公主,于烟州花船上游览江川美景。”陈金裘围着庞博艺渡步,“七州牧皆下烟州汇聚一堂。但奈何灾厄突来,花船起火,七州牧葬身火海,楚贵妃、三皇子、四公主,亦然身死。而幕后主使便是酆州州牧酆承悦,但那夜杀人的不是大火,而是一帮潜入花船的江湖贼子。指使他们的,就是你,庞博艺!”

    庞博艺眉宇遍布阴霾,他沉声说:“证据何在?!”

    “罗川!”陈金裘凝眸盯着庞博艺,“告诉我们的庞司空大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道泾渭分明的声音在脑海回荡。

    且思,思变当先思静!

    罗川抿着泛白的唇,他躬身虚弱地说:“当年酆大人下令马福门下江湖客前去烟州刺杀楚贵妃。马福派我统领,花船上的七位州牧大人,皆是江湖客所杀。”

    庞博艺倏地侧眸瞪着罗川,大喝一声:“人证何在!”

    罗川被他这般凶狠的面目吓地向后顷身,他凄然说:“江湖客皆已身死,没有——”

    “还有一人!”陈金裘从身后逼近,仿佛咬住了庞博艺的脖子,“传,贼匪,老熊!”

    老熊被带上来了,锁链晃荡之下,他垂首跪下去。

    “这人……这人!”罗川颤巍巍地指着老熊,瞪大惊恐的眼眸,失声高喊,“当年他就在花船上!”

    “说!”景诚帝扣住龙角,“朕要你说!”

    百官眼见景诚帝动怒,齐齐颤栗静默。

    “草民于崇武年为酆承悦府下门客,为其杀人谋生。”老熊垂着头涩声说,“花船上的州牧皆死于我等之手,还有楚贵妃……”

    “老熊。”陈金裘脚步错开转身望去,“指使你杀人的是何人?”

    “酆承悦,而他则收有庞司空的书信。”老熊注视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书信皆藏于代州州牧府书房内的暗格之中。”

    “足矣。”陈金裘回坐座椅,一拍惊堂木,啪地一声直指庞博艺,他严厉大喝,“庞博艺!从实招来!”

    百官被惊堂木吓地齐齐一缩肩膀,距离庞博艺近的几名文官都默默退了几步。

    庞博艺没有被这接踵而来的攻势所击败,他久久沉寂无声,许久后,他抬头望着景诚帝,恭敬揖礼,平静地问。

    “陛下当真不容我?”

    殿外人影绰绰,寒芒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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