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交心
又是明晃晃的一个大晴天, 阮锦觉得,自从她结婚以后,就总会遇到这样的天气, 天空蓝的像是油画似的, 人就在画里面游荡着,时间和空间都不甚重要,只剩心中那微小的情绪, 被无限的放大,放大。
刚刚产生的那一丁点儿自卑感和距离感,很自然就消失了。
季严烨的时间点似乎卡得很准,他总是在她心情发生微妙变化时, 做出一些很有效的举动, 然后又重新把她拉回他的身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便在这种拉锯战之中,一点点贴近,再贴近, 但在这个过程中, 她却没有产生任何不适。
阮锦并不是傻的。
相反, 做编剧这一行, 最重要的便是掌握人性,这样才能创造出各式各样性格饱满的人物。
虽然当下有些迷糊, 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但她过后也会仔细琢磨。
她觉得季严烨是一个心思细密而沉稳的人, 他擅长润物无声的使用手段, 也擅长用一些微小的细节来把控人心。
和他相比,她终究是太嫩了些。
就像一个猎人在前方撑开口袋,在距离口袋的路上, 每隔几步都均匀的撒着亮晶晶的糖果。
但她又在想,既然糖果的味道那么好,没有人能抵挡的住诱惑,那她为什么不顺从心意,捡起来吃掉呢?
蹦跳的小鸟一点点吃掉糖果,在接近口袋的时候,只要抵挡住最后那一点点贪心,就可以振翅起飞。
反正她是有翅膀的。
所以她放任自己心动,内心升腾起一股暖意,反复品味他刚刚的那一句话———“金金,九哥有些站不住了,你撑着我点儿。”
他真的真的好信任她啊。
而她也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被他信任的感觉。
两个人身高差距很大,她只能仰头看着他,看着男人英挺面庞上展露出的疲惫。
于是她心疼了。
也用气声回复:“很难受吗?”
小姑娘的眼中满是关怀,季严烨看着她,眉目舒展很多。
他的腿恢复不久,确实是不能长时间站立的,此刻双腿像火烤般炙痛,但他这人忍耐力又很强,根本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更多的,其实是情绪上的不爽。
避世太久,他对于人性的‘恶’已经看淡了很多,却还是本能的厌恶各种算计与纷争,各种琐事处理下来,他的眉头便越皱越深。
偏偏阮锦又有事不在,他心中占有欲渐起,恨不得时刻将她带在身边。
这会儿终于见到人了,他的目光在她小巧的面颊上巡视片刻。
这才点点头应了一声:“现在好了。”
感觉双腿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就把手臂往起抬了抬。
一双暖乎乎的小手却阻止了他,将他的手重新按回她的肩膀上。
阮锦的身子挺直了些,神情严肃的小声责备道:“小心点儿别动,你也不怕摔了自己!”
“那倒没事。”季严烨顿了顿说:“就是怕累到你。”
诵经声重新响起,他没有再移开手,转回头去,只用余光打量她,
小姑娘表情严肃,正在认认真真的当一个拐杖,即便他只是象征性的靠着,她的面颊也渐渐红了起来,额头有汗水浮出。
脆弱与坚韧的两个极端。
又可爱又迷人。
但体力还是太弱了些,需要加强身体锻炼。
饭量倒蛮好,也不知道那些饭菜都吃到哪里去了。
还是细胳膊细腿的。
父亲的去世对他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
季严烨眯着眼睛,有些懒散的垂下眸去,寻思着要怎么督促小姑娘健身。
…
阮锦自然不知道男人正在想些什么,肩膀上的重量沉甸甸的,她只觉得自己背负了很多。
刚刚匆匆忙忙赶过来,她连中午饭都没吃,现在肚子空空荡荡,整个人又饿又热,但也要顽强的坚持着。
好在诵经很快结束,几名道士上前与主家道别。
与台上那几位老者不同,季严烨行得是拱手礼,而这几个道士同样也还了拱手礼。
阮锦就有些迷惑,总决得他好像和道教有些渊源。
院子里的人渐渐散去。
她的脑袋顶被拍了拍,男人手上的流珠发出轻微的响声。
季严烨说:“走吧。”
他说着,便领着她往里走,一直到了正房的客厅里面。
那里的家具摆设都撤掉了,只剩下正中的一张桌子,桌前有两把红木椅子。
阮锦左右张望了一下:“只有咱们两个吗?”
季严烨‘嗯’了一声:“他们都在别的屋子。”
她才小心翼翼的坐下,眨巴着眼睛看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又站起身来,主动帮他捏了肩膀。
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季严烨便笑了一声:“怎么忽然这么殷情起来?”
阮锦:“…”
放下手,她又重新坐回椅子里。
不识好人心就算了,她还不稀罕给他捏肩呢,怪累的。
季严烨动了下肩膀,又哄她:“刚刚还觉得身上酸疼,金金捏过之后,一下子就好了,九哥现在觉得———神清气爽。”
他的尾音拖长,语句中带着莫名的缱绻。
阮锦被噎了一下:“…倒也不必如此。”
蒋律师这会儿敲敲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个大大的托盘,放下后又退出去。托盘里面都是好吃的!阮锦一眼瞅见后,就眼巴巴盯着。
随手把丧服脱了搭在椅背上,季严烨挽起衬衫的袖子,把糕点的盒子打开,吸管戳在奶茶里,才给她递了过去。
“来不及给你做饭了,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这人平时那么养生,居然肯给她买奶茶喝!
阮锦大为感动,赶忙接过来喝了一口。
神情瞬间就蔫巴了:“…不够甜。”
她现在虽然口味淡了很多,但甜食是怎么都戒不掉的。
本来满心欢喜,结果手里这杯东西却一点儿甜味都没有,完全就是牛奶兑了茶水的味道。
这还算什么奶茶嘛!
“糖份摄入太多不好。”季严烨把椅子拉近了些,在她身边坐下。
屈指敲敲她的脑门:“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优质蛋白质。”
阮锦身子往后仰了仰,不太想理他。
这人好像把她的脑袋当成了一颗西瓜,总喜欢敲来敲去…
好在芋泥班戟是甜甜的,她配着奶茶也吃得很开心。
察觉到季严烨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阮锦才肯从美食中抬起头来。
吸了口没滋没味的奶茶,她问:“怎么了?”
两个人这会儿挨挺近的,男人身上的线香味若有若无的传过来。
他的身后有大片的阳光洒落,抵消了身上冰冷的气场。
“金金。”季严烨叫了她一声,又说:“我一会儿就要出发,送我父亲的骨灰回老家t市安葬,另外有一些事情要办,两周后才能回来。”
“嗯,我知道了。”她就点头。
“所以,我们会有半个月的时间无法见面。”季严烨又说。
“嗯。”阮锦还是点头。
她嘴里嚼着珍珠,压根儿没理解男人话中的真正意思。
以为他只是在通知她这个消息。
过了半晌她才又‘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爸爸后天做手术,等他差不多康复的时候,我就要跟组写剧本去了,在t市的恒基影视城。”
“几号去?”季严烨皱皱眉。
“下个月三号吧,大概。”阮锦说。
“那就是我回来的前一天,你出发离开。”
他都把时间算出来了,也省得她费脑力。
阮锦把最后一口奶茶吸完,点点头:“对的,所以咱们不是半个月见不到,大概要一个多月?”
两个人都有工作要忙,一段时间内不能见面也是正常的。
她没多想,伸手又拿了块芋泥班戟。
整整齐齐的短发忽然被男人弄乱,季严烨屈指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不光如此,他还巨高临下的看她,神情中带着不满。
这是真把她脑袋当西瓜了么…
阮锦捂了捂头,有些委屈,“你干嘛啊?”
“没良心。”季严烨评价道。
男人的神色十分正经,接了个电话后,他便站起身往外走,高大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停下。
他的语气缓和不少:“你别担心,爸爸的手术一定会成功,我让蒋律师跟着你,你有事就找他。”
“嗯,我知道了。”阮锦点点头,心不在焉。
然后门响了一声,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抬手整理着短发,她的动作才逐渐缓慢了下来———脑子里自动重复了一遍男人刚刚所说得话。
别担心,爸爸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爸爸’?!
他为啥要把别人的父亲叫得那么亲密啊?语气还那么自然!
阮锦整个人都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锦:不是假结婚么?怎么越来越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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